学文网北京国家博物馆收藏的国宝重器、商代礼器四羊方尊,1938年出土于湖南宁乡。所以宁乡人把它尊为该县的文化标志。可是在河北省广宗县城的显赫地段,也建有一座四羊方尊公园。这其中有什么原由?
国宝身世,谜团重重。广宗学界列举铁证,揭秘真相。
一、国宝重器四羊方尊
四羊方尊,高58.3厘米,重近34.5公斤,端庄典雅,优美雄奇。关于这尊国宝出土的身世,1995年版《宁乡县志》记载:“民国27年(1938年)农民姜景舒兄弟在月山铺(今月山乡龙泉村)转耳仑山腰挖土时,掘出四羊方尊。”在故宫博物院、互联网上介绍这次出土过程:“1938年4月的一个上午,姜景舒、姜景桥、姜喜桥兄弟三人在转耳仑半山腰垦荒栽种红薯时,忽然锄下‘当’的一声金属碰撞声,一件硕大的金属器物出现在姜景舒(姜当年17岁)眼前。”1938年5月,宁乡县黄材镇古董商张万利以400光洋购得四羊方尊。姜景舒在卖尊给古董商后,留下锄掉的那块碎片作纪念。
四羊方尊被古董商张万利买进后,转手到了长沙,随即被***府没收,交湖南省银行收藏。1938年下半年,湖南银行为避日本侵略***入侵,西迁沅陵。不幸的是四羊方尊在日***空袭中碎成20多块。1952年,湖南省文物管理委员会专家蔡季襄在中国人民银行湖南省分行的仓库中,找到了四羊方尊的碎片,他请湖南省文物管委会的张欣如用了几个月的时间,精心修复了四羊方尊。1959年被中国历史博物馆(今国家博物馆的前身)调至北京,入藏国家博物馆,成为知名世界的国宝重器。
1963年,湖南省博物馆前馆长高至喜找到发掘人姜景舒,把留在他手中的小块补上。并在1963年12期的《考古》上发表文章,阐述方尊的身世。
到上世纪80年代,姜景舒的孙子上初中发现,历史课本上提到四羊方尊的发现者,竟是他爷爷。于是,这件国宝重器就与湖南宁乡结下了不解之缘。
二、四羊方尊出土宁乡的文化层质疑
文物界对四羊方尊器形、纹饰分析,以及与商代青铜器比对,认定为商朝晚期青铜礼器。但商代的宁乡属三苗之地,不属于商文化圈。谭其骧先生用毕生学问,编纂的《中国历史地***集》,把所有的历史文献和考古发现的商代方国、城邑遗址进行印证,绘制在《商代地***》上。而宁乡没有任何商代城垣和方国大邑。那么,这等显赫的贵族青铜礼器,岂能掩埋在远离商王朝贵族的地区呢?于是,有学者认为,四羊方尊可能是后人带入宁乡的。更有学者指出,四羊方尊出土于这样浅的山坡土层,可能是有人仓促埋下的。
湖南省博物馆前馆长高至喜先生,坚持认为:四羊方尊出土的地方,就是商文化遗址。为阐述这个观点,他在1963年12期《考古》发表文章,将四羊方尊发现地点月山定为商代遗址,因为他列举了旁证,就是在此附近的炭河里、张家坳,还征集到其他两件商代的青铜器——兽面纹提梁卣和兽面纹鼎。以此说明四羊方尊出土地,具有商代礼器的文化背景。
但事实是,四羊方尊是从姜景舒三兄弟家的山坡种红薯的荒地挖出来的,跟任何其他文物没有任何关系。
2010年11月3日中央电视台播放的专题片《国宝寻踪》,《中国文化报》上发的《失而复得的四羊方尊》,显示了四羊方尊1938年4月出土于湖南省宁乡县月山铺的浅地表。姜景舒家人说老实话:“那里绝对不是古墓,也不是商代遗址,就是山坡荒地,地下什么都没有。”
三、广宗人记忆中的“四羊四龙尊”
与县长姜榓荣
在河北广宗县,人们都认为,四羊方尊是从这里转移到湖南的,这件事广宗人不但不抱怨这件事的经办者姜榓荣,反而说姜榓荣是民国时期最有中国人良知的好县长,是他为保护国宝的明智抉择,是一位爱国知识分子为广宗和中华民族立的一功。
那么,这些宝贝与姜榓荣有何关系呢?
《广宗县志》中记载:姜榓荣(1900—1986),湖南宁乡县黄材区月山乡龙泉村左家滩人,1929年毕业于中国大学(孙中山创办于1921年,1949年3月停办),1931年凭能力和学识考取广宗县长。广宗人都认为,姜榓荣是民国间少有的开明县长,在民间有较好的口碑。“”期间,湖南宁乡派人到广宗***审姜榓荣所谓“罪行”,广宗县有多人证明姜有功德而无罪,为此姜榓荣幸免一死,所以后来在其回忆录中深深地感谢广宗人民的仁厚。
姜榓荣如何保护国宝,四羊方尊究竟与广宗县有何渊源?几十年来,广宗县人大、***协、地方志办公室和各界有识之士,深入调查姜榓荣的经历和四羊方尊的身世,试***还原历史原貌。
1990年广宗县人大***会主任陈永修和县***协王增勉二同志,亲自访问过与姜榓荣同时在民国县***部共事的广宗文人王缄三,此人1927年加入,1929年加入中国***,是所谓双***籍干部。1931年任广宗县***部宣传部部长,与姜榓荣是同事,也是朋友。他1991年病逝。王缄三先生当时回忆,1933年秋,姜榓荣得知广宗境内不断有盗墓贼在沙丘平台和西汉广宗王刘如意墓盗掘文物,随即派警察严密追查,将被盗文物收到广宗县府,保存在县衙西侧监狱内一个叫“四间房”的密室,由时任县***府理财所所长牛韫瑺(字可久)看管。
有一次,姜榓荣与王缄三、牛韫瑺等5位同事一起到“四间房”查看文物,姜榓荣把一件被他称为“四龙四羊尊”的青铜器放到台子上。王缄三清楚记得,中间是空的,大概可以盛下一瓢酒。当时,他们中间有人用旱烟袋铜锅轻轻敲了一下羊头,发出类似羊叫的声音,这一幕,大家都觉得好奇,由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王缄三在广宗县小柏舍中心学校当校长,他在中学课本看到四羊方尊的照片,与在“四间房”看到的那件宝贝一模一样。
姜榓荣还在县衙大堂展示过这件宝贝,在当时广宗县的绅士阶层和城内上层人物都亲眼目睹过,姜县长给大家讲这方形青铜尊,因为有四只羊和四条盘龙,故称“四羊四龙尊”。
2012年,笔者和电视台记者一起采访了家住县城的88岁的贺春顺老人,这位从小在县城长大的老人家清楚地回忆,在他10岁的时候,广宗县督学王耀生和历史老师吕贤文两位先生拿着县衙门拍摄的一张四羊方尊的照片给同学们看,大讲这件宝贝的历史。
在79年后,贺春顺老人回忆,当时看到照片上有3个羊头很显眼。笔者和记者拿着四羊方尊的照片让贺春顺老人辨认,他坚定地回答“就是这东西”。
还有,广宗南街周秀峰、吉廷贵老人传讲,他们见到的文物照片,文物式样是一件羊模样的酒器。周的邻居王跃生在县教育科供职,一天,他拿回一张方尊的照片在他家胡同口给众人看,见过照片的民周大锋、吉挺贵等,在***后看到他们孙辈所用的历史课本上的四羊方尊,才知道。当年姜县长收的那件宝贝的正式名称是“四羊方尊”。
这一系列证据链,都充分证明,这件四羊方尊国宝,是民国县长姜榓荣收藏到广宗县***府的商代青铜礼器。
1933年1月,日本侵略***侵占山海关。6天后,故宫博物院召开理事会,决定将故宫文物南迁。大约1934年秋,身为广宗县长的姜榓荣,通过北京中国大学的好友得知故宫国宝南迁的消息,忧心忡忡。
此情有可能使县***部和县***府作出将重要文物分散保管的非常决策。1935年7月,《何梅协定》签订,华北局势进一步恶化,“分散保管”的决策被迫实施,1935年8月姜榓荣从广宗卸任后,牛韫瑺(字可久)被日***飞机炸死,从此四羊方尊和“四间房”的其他文物便不知去向。而留在广宗县的***部其他人,对这件事从来没有说过。
姜榓荣先到了开封,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中原的形势危机,1938年姜榓荣辗转回到家乡。他是一位爱国文人,或许他不愿让国宝落入日伪***府之手,才不得已用掩埋方法藏在家乡山腰地里。巧合的是姜榓荣回到宁乡不久,四羊方尊就在他家月山乡龙泉村姜家的种红薯开荒地里出土了,而且用锄头挖出四羊方尊的正是该村的姜姓三兄弟。
据《姜榓荣文集》回忆录记述,早年他家乡叫左家滩,属于行***村月山铺(今月山乡龙泉村),而挖出四羊方尊的姜氏兄弟正是姜榓荣的同族,出土地可能是就是他们家族的山坡地。
这种巧合说明,原本属于广宗县的四羊方尊被姜榓荣掩埋在他家附近山腰上的证据链是成立的。只是姜对此有难言之隐,他生前写了回忆录,由该县***协出版,但他至死没有说出这尊国宝身世的真相。为了弄清历史真相,广宗县***协原***李云豪曾经设法找到姜榓荣的侄子,试***请他们说清其中的真相。但姜县长的后人对此极为敏感,坚决地缄口无语,而且从此拒绝联系了。可见风云变幻的战乱,人世沧桑的坎坷,造成的历史误会,让姜县长及其后人心中留下了一个难解的结,无法释怀。
四羊方尊的身世,记录了中华民族一段多灾多难的历史,也记录了一位具有社会良知的知识分子保护国宝的历史功绩。但是,令这位姜县长无法意料的是,后来的一切都有悖于他的初衷,而且他无意中竟成了侵占公产的“历史罪人”。因此,最具说服力的当事人姜榓荣怀着一生的遗憾,永远不愿说出这件事情的历史真相,留给后人太多的思考。
四、四羊方尊原属地追问
四羊方尊作为国宝重器,1933年出土于历史悠久的河北省广宗县境内的文化遗址。1935年8月时任广宗县长的湖南宁乡县人姜谧荣,离任时,为保护国宝,秘密带走。1938年日本侵略***进攻中原,姜谧荣辗转回到故乡,将这件国宝秘密埋藏。凑巧的是被他们邻村姜景舒三兄弟在山坡开荒地上挖出来,于是,经历了太多坎坷,最后有幸入藏国家博物馆。
但关于这件国宝,究竟出自于广宗县何处?姜榓荣及其同时代的亲历者,全都已经仙逝。当时亲自参与保管广宗县文物的县***部的5位委员的后人,都对此缄口无言。那么,曾经实实在在保存在广宗县监狱密室“四间房”的国宝,出自何处?广宗、威县说法不一,至今还有诸多谜团,有待进一步考证。
广宗县历史悠久,古名沙丘。城北的沙丘平台遗址之下,掩埋着殷商故都,而广宗及其附近的邢台,是商王朝的王畿之地,先后达94年。在沙丘建造了帝王的宫殿,形成了商王朝的都城,到帝辛(商纣王)时“益广沙丘苑台,多取野兽飞鸟置其中。慢于鬼神。大冣乐戏于沙丘,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帝辛不仅营造酒池肉林、沙丘苑台等园林,使沙丘成为奢华的帝王园林城市,而且必须继续铸造大量华丽的青铜礼器,作为帝宫的象征和帝后的实用器。
广宗城北大平台村,至今保留着商代至秦的沙丘平台遗址。帝辛在此灭国,赵武灵王在宫廷内讧中死于这里,秦始皇病死在沙丘宫。这座遗址留下了中国历史上一系列显赫的文化记忆。
在民间,收藏着不少商代的古董,其中陶鬲、陶鼎等很多,据说也有人收藏青铜器,但在国内外青铜器各种著录之中,与沙丘平台相关的殷商末期的青铜器极为罕见,而在邢台周边地区,考古工作者先后发现了邢台下七垣、葛家庄、曹演庄、南大郭、贾庄等商代奴隶主贵族遗址,都出土了大量商代精美的青铜器。其中一些青铜礼器的器形和纹饰,与四羊方尊存在相关性。
在广宗县、威县交界的大高庙村,有一座封土高大、占地90多亩的西汉广宗王刘如意墓。当地人称“陵台”。《汉书·诸侯王表》载:元始二年(公元2年),封代孝王玄孙刘如意为广宗王,取“推广宗子之意”为名。新莽时期,广宗王被废。东汉时以此为名,置广宗县。
广宗县***协***李云豪、文史干部王增勉,威县人大***会副主任李金鹏和广宗县地方志办公室主任谷华池等同志,多次到大高庙访问当地宿老,70岁以上的老人,都知道陵台西北角出土古董的事。据该村76岁的郭建伟老人回忆,当时,他们家的地就在陵台边上,1933年夏,广宗县一位刨树根的人买了他家地里的树根,在陵台边刨树根时挖出了一件“小石羊”。郭家人要看看究竟,郭建伟的父亲回忆说:“不像石羊,倒像是乌金的(就是青铜器),可能是个香炉。”这件宝贝后来下落不明。是否就是四羊方尊?民间传说不一,无法考证。
在刘如意墓周围,有不同时代留下的盗洞,当地人都知道,这地下经常出土瓦片罐罐,刘如意墓不断出土宝贝,当地人妇孺皆知。
据李云豪、谷华池在李金鹏和威县***协文史科长潘明辉的配合下,在大高庙村调查推测,大高庙人传说的小石羊,可能就是四羊方尊。
据王增勉与县人大***会主任陈永修1990年对广宗县民国县***府***部成员王缄三采访回忆,王缄三也称,四羊方尊是广宗王刘如意墓出土的。
但是,国宝四羊方尊这件青铜器从纹饰到器形,学术界都认为是商代晚期礼器,对此毫无争议。
那么,商代晚期的大型青铜礼器,真的是从刘如意墓出土的吗?
如果真是刘如意墓出土,就存在两个问题:一、是不是刘如意作为诸侯王时期仿照商代礼器铸造的?二、是不是刘如意从前辈诸侯继承的商代礼器,而死后用于随葬?
根据西汉时期历史文化背景,可以排除刘如意仿铸的可能。那么,刘如意又是如何得到这件商代国宝的呢?
我们先分析一下这件国宝的地位和年代。
根据对我国青铜羊首尊研究发现,这类羊首的尊,是商代晚期王室所用礼器。国内外现存见诸文献著录的这类方尊至少有12件,其中类似的方尊有8件。通过对这些青铜尊的器形、纹饰以及铸造技术的难易程度来分析,这类礼器,大致经历了由圆形,到圆口方腹,再到方口方腹的演变。
在广宗、威县、邢台及其以北先后发现了大量商代贵族青铜器,四羊方尊的工艺、器形、纹饰,具有商中晚期王畿及其附近的典型特征,应该不是刘如意西汉时期的仿品,而是商代王室贵族的遗物。我们期待着通过对沙丘平台深埋于地下的殷商帝宫遗址的发掘,能够从更多的文物方面,对四羊方尊的原属地提供更多证据。
结语:
四羊方尊身世的考证没有结束,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和线索。更为重要的是,四羊方尊国宝重器身世的考证,对我国各地博物馆、文物库乃至国外收藏的大量不知出处的国宝青铜器,提出一个重大课题:不能仅靠征集、收藏者随口一说就确定这些国宝的属地,应该对那些来历不明的国宝重器的身世进行研究,尽量还原历史的真实,还原国宝背后真实的历史。四羊方尊主人的追问,其意义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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