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网“四海同寒食,千秋为一人”,这是唐人赞美介之推的诗句。2600年前的介之推,以瑰奇的行止、卓越的品格,将英名写在了三晋大地的山水之间。
《左传》:介之推不言禄
关于介之推的最早记载,见于《左传・僖公24年》:晋文公即位后,对随其流亡者论功行赏;介之推默默地听着、不言封赏之事,文公竟然把他给忘了。
而介之推却语出惊人:“献公九个儿子,眼下只有文公健在了,上天有眼,故让他来主持晋国的祭祀,此乃天意。而随臣却贪天之功为己有,岂不可笑!”母亲劝他:“你何不也请求封赏呢?万一你死了,后人不知此事,去抱怨谁去?”介之推说:“仿效这些人行事是罪上加罪,且我已发誓,绝不接受封赏。”母亲又劝说:“你向晋君表白你的心迹怎样?”介之推回答说:“语言是用来纹饰自身的,我决心已定要隐退,再用语言来纹饰自己,岂不是在追求显达吗?”其母从容地说:“儿子,既然如此,那我就与你一同隐居吧!”
二人遂深隐绵山之中,一直到死。晋文公派人寻找无果,就把绵山四周的田地,都追封给了介之推(故绵山又称介山),并痛悔说:“以此深表君王的过错,且永远彰显这位耿介的忠臣!”
《左传》里没有谈及晋文公烧山、介之推抱树而死,更没有“割股奉君”的惊人之举。这两个有关介之推的核心情节,出现在后来的《庄子》里。
《庄子》:割股奉君、抱木烧死
100多年后,忠烈的介之推走进了庄子笔下,且被演绎得有声有色、惊心动魄。《庄子・盗跖》云:介之推是大忠臣啊!在晋文公最饥饿时,割下自己腿上的肉让文公充饥,可文公封赏时却忘记了他,介之推愤而离去。文公放火烧山,介之推宁可抱着树被活活烧死,也不下山接受晋文公封赏。
庄子并不赞成介之推把“浮名”看得比珍贵的生命还重要,但《庄子》中关于介之推“割股奉君、抱木燔死”的叙写,是“介之推文本”演绎链条上两个最具震撼力的“核心情节”,为后来介之推忠烈形象的打造,奠定了坚实的文献基础。那么介之推为啥要割股?晋文公又是怎样断粮的?故事链接在了《韩诗外传》里。
《韩诗外传》:被盗无粮而子推割股
汉初《韩诗外传》中五次提到介之推。在晋文公流亡的情节链上,介之推为何要割股奉君?《庄子》与《史记》对此只字未提,而《韩诗外传》卷十却做了明确交代:原来与文公一齐流亡的,还有个叫“里凫须”的人,文公流亡路过曹国时,此人将重要物资席卷而去。文公丢掉了粮食,饿得眼冒金星、两腿打颤、不能行走,介之推才割下自己腿上的肉,救了晋文公的饥。
孔子:数称介山子推
《韩诗外传》卷七载:孔子困于陈蔡,七天都吃不上粮食,弟子面呈菜色。于是子路就质疑“积德报应”之说。孔子教训他:“鲍焦抱木而泣,子推登山而燔”,意为:周朝耿介之士鲍焦抱着树哭泣,晋之忠臣子(之)推登山隐居而被烧死,君子也有“遇与不遇”之时,难道就光我孔丘倒霉吗?《大戴礼记・卫将***文子》中记载道:孔子说,变易行止以待天命,身居下位不企求攀上,游于四方时不忘其母,思念母亲时再乐的事也要放弃了赶紧返回,唯以不能学为终身最大的忧患,这就是介子(之)推的品行呀!
《史记》:从者怜之、悬书宫门
介之推隐遁后,文公是怎样发现他的?“绵山”何以又称“介山”?司马迁以史家“实录”的笔墨,在《史记・晋世家》里,又做了针线绵绵的细节补充。
《左传》只记“晋侯求之不获”,没记为啥要求之。《史记》交代:“和介之推同行的人为他打抱不平,于是书写隐语类的帖子悬挂于宫门前:‘龙欲上天,五蛇为辅。龙已升云,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独怨,终不见处所。’晋文公出门见到书写的帖子,说:‘帖子上写得肯定指介之推。’”于是才四处寻求,听说介之推已深隐绵上山中,于是“环绵上山中而封之,以为介推田,号曰介山。”即把环绕绵山的土地都封给了介之推,并称之为“介推田”,又把绵山改名叫“介山”。耐人寻味的是:《左传》与《史记》都只字未提“火烧绵山、抱树而死”,一说“遂隐而死”,一说“至死不复见”,这大概就是正史“为尊者讳”的曲笔。但介之推写在晋地上最浓重的一笔当是寒食节。
《荆楚岁时记》:寒食三日祭忠魂
最早记载寒食节的,是西汉末桓谭《新论》:“太原郡民,以隆冬不火食五日,虽有病缓急,犹不敢犯,为介之推故也。”意为:太原郡的百姓,在隆冬季节竟然有五天不生火、吃冷食,即便有老弱病残也不敢触犯这个乡俗,是为了纪念忠臣介之推啊!
后又见于《后汉书・周举传》:周举为并州刺史时,曾作吊祭之文,恭敬地祭烧于介之推之庙,说:严冬不准生火,摧残伤害了百姓的性命,这不是逝去贤者的本意。于是,明确告示晋地百姓,移风易俗、燃火热食,显示了厚重的人文关怀。南朝梁人宗懔《荆楚岁时记》中对寒食节做了更为详尽的介绍:过冬至后一百零五日,叫做寒食节,禁火三日。因介子推三月五日为火所焚,国人哀悼,故,每年的暮春,息火三天,又叫作禁烟。传说若冲犯了此禁忌,就会受到神灵的惩罚。可见到梁时,寒食节已成为全国性节日,表示国人对介之推的祭悼、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