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走过被波浪轻抚的沙滩,你自能见到茁壮的荇菜坦然参差,走过崎岖蜿蜒的乡间小路,你自会袖间粘满卑微但盎然的草花芬芳。春,大写意般地点醒了山的朗润,水的高涨。我们诗意地栖居在春里,也无时无刻不捡拾着来自大自然的智慧:春来草自青。
是春之声,催成了草长莺飞,一如当年张爱玲的国文成绩一飞冲天。在炸弹乱飞、朝不保夕的香港防空洞里,有少女忙着穿尽皮箱里所有的新衣,有教授忙着在街头支摊鬻饼,有人忙着结婚,有人忙着敛财。而她,只有她,在昏暗的油灯下,忙着看《儒林外史》。如果生命终将交给战乱,她也希望把这本小说读完了才好。这是她当年最大的心愿。春来草自青,功到自然成。1943年,《金锁记》问世之时,亦成张氏名噪之日。若非对中国古典小说如痴如醉地爱,京剧里的水袖哪里用得进《鸿鸾禧》的字里行间;若非十年一觉《红楼梦》,周汝昌又何苦风烛残年话爱玲?是春之声,催成了草长莺飞。但这春啊,蕴含了多少人生的砥砺,埋藏着多少河蚌孕育珍珠般地隐忍。
是等待,迎来了春之声。“千余岁寒窑向日,看此处曲江流水,想见冰心。”武家坡上王宝钏用十八年的等待迎来了人生的春天。“千锤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郑燮的骨气想必也是长久等待后的幡然醒悟。等待,如熬一碗银耳莲子汤,不能急,也不能躁,大火炖开,文火慢熬。你尽可把急功近利,心浮气躁,速战速决当成调料,慢慢地在文火中煮,煮烂,煮化。然后你会发现汤是浓的,莲子是烂的,银耳是入口即化的。这碗汤,因为饱含时间所以有了精神,因为饱含等待,所以有了韵味。碗口那一柱热气,袅袅娜娜。娜娜袅袅,难道不是春的腰肢,有了春,哪般草不会青,哪泓水不会绿,哪里的故事不会发芽开花?
所以有多少期盼就有多少等待,有多少等待,就有多少信念。是信念,撑起春之盼。
当年主持人陈鲁豫从国外回来,蓦地发现她最擅长的谈话节目已有崔永元捷足先登。春天,一个女孩子的春天,一个需要青春支撑的美女主持人的职业春天会有多么短暂,她不是不知道。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啊,来得太晚,快乐也不那么痛快。个人即使等得及,时代是仓促的。”张爱玲没有说错,但是陈鲁豫超越了张爱玲,她的眼界更远大,她要做中国的“奥普拉”。目标既然确定,就不怕忍受寂寞。十几年后,当我们习惯了在“鲁豫有约”。听她或温婉或犀利的主持发问,当我们崇拜地仰视她的知性魅力,我们也许更应该记住的是她从未改变的信念,从未改变的等待,从未改变的春之盼。
草是春的使者,年年绿,岁岁新。在夕阳残照的昭君青冢边,在白墙黑瓦的江南湿润里,在牛羊满地的原野大地,在铁马秋风的边城塞外,你看,春来草绿,草绿春来,摇曳间,风吟微微,微微风吟,一叶叶,一声声,哪句不是对春的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