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批评家阿瑟・丹托在《艺术的终结》一书中说,波普艺术抹平了艺术与日常生活的界限,直接导致了传统艺术的消解。那么,被称为“波普艺术之父”的理查德・汉密尔顿可以算得上为传统艺术敲响丧钟的第一人。
汉密尔顿于1922年出生在伦敦,家境贫寒,父亲是一家汽车公司的司机。这样的出身似乎与艺术八竿子打不着边,但汉密尔顿是一个固执梦想,从不服输的人。父亲一再告诫他,艺术虚无缥缈,应该做一些实际的事情,将来找一份正经工作,他完全不予理会。
当汉密尔顿在10岁时告诉家人,自己想成为一名画家后,谁也拦不住他了,他开始自学绘画。14岁时参加一次儿童画展,他的作品竟被评委遗漏。汉密尔顿很不服气,在颁奖之际,拿着自己的画冲到颁奖者面前与他理论。此人是皇家艺术学院院士,他看过这幅作品后,很欣赏作者的绘画天赋,就向当时的皇家美术学院校长推荐了汉密尔顿,不过那时他岁数太小,两年后才被录取。入校不久后战争爆发,学校也在1940年被迫关门,他重新进入社会谋生,找到一份绘***的工作。
皇家美术学院在战后复课,汉密尔顿得以重返校园。多年的底层生活经验未能磨平他性格中的棱角,他仍然桀骜不驯。但新校长严厉而保守,对他多有呵责。当一位老师夸赞汉密尔顿的画颇有塞尚风格时,校长表示“在奥古斯都・约翰面前,塞尚简直一文不值”。汉密尔顿轻蔑地大笑起来。此后没多久,他就收到校方一纸通知,他被开除了,理由是“未服从教导”。
走出学校,他又应征服役。***人生活要求遵守纪律,自由惯了的汉密尔顿痛不欲生。为了打发时间,他找来一本乔伊斯的《尤利西斯》。这部小说不守成规,不屈从任何套路的写法,让汉密尔顿格外着迷。他意识到:从事艺术,不必受困于风格与手法,《尤利西斯》每一章的风格都不同,却是一部伟大的著作。对《尤利西斯》的热爱,还促成了他的另一爱好――为这部小说创作插画,他断断续续坚持50年直到全部画完。
他在1948年进入斯莱德美术学院,凭借“老兵”身份申请到一笔奖学金,用以完成三年学业。在斯莱德,他开始接触杜尚的现代艺术并深受其影响。
1953年,汉密尔顿得到中央艺术学校的教职,在那里认识了后来“***团体”的几位核心成员,他也加入其中。那时英国社会一片沉闷,“***团体”的成员们却对刚刚兴起的消费文化保持开放心态,他们经常聚集在英国当代艺术中心,探讨新技术、广告和大众文化在当代艺术中的地位。
1956年,***团体”在伦敦白教堂美术馆举办了一场开创性的展览“这就是明天”。参展作品中有汉密尔顿的剪贴画《什么使今天的家庭变得如此不同,那么迷人?》。展览非常成功,而汉密尔顿的作品引发强烈反响,成为他的代表作,也被看做波普艺术诞生的标志。
到1962年,他遭遇一生中最大的打击,他的妻子死于一场车祸。这几乎将汉密尔顿击垮,他开始变得消沉,人生和事业均坠入低谷。但他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远遁美国并与杜尚成为好朋友。经杜尚鼓励,他在艺术上获得重生,意识到艺术家应当毫无羁绊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但更要勇敢地否定自己,不能重复既有套路。回到英国后,他尝试突破,寻找新的创造方向。
到20世纪60年代,汉密尔顿确立起自己的艺术风格,成长为波普艺术中的先锋人物。他总能以锐利的创作手法抓住消费文化之核心,而披头士的“白色专辑”封面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
汉密尔顿为专辑设计了纯白封面。为强化小规模生产的概念,他在专辑的角落里随意地写上“披头士”,每张专辑上印有类似手动编号机留下的编号。专辑内部放入用披头士乐队成员生活照做成的剪贴画。整套设计为“白色专辑”的畅销贡献不小,但汉密尔顿仅得到200英镑的报酬。后来谈到此事,他曾不客气地表示,“这些人实在太抠门了。”
20世纪70年代,汉密尔顿搬到牛津郡,其作品逐渐表现出强烈的***治色彩,常有离经叛道之举。当北爱尔兰冲突以及博比・桑兹绝食抗议等历史事件被媒体宣扬得铺天盖地时,他制作出一系列***治画作,引来很多争议与批评。
汉密尔顿从童年开始就热衷于泡博物馆,以吸取创作灵感。他常常连续好几天去维多利亚和艾伯特博物馆,驻足欣赏伦勃朗的作品。因为生活清贫,他对博物馆收取门票的行为深恶痛绝。所以,当一场旨在取消博物馆门票的“向所有人免费”运动在20世纪90年代兴起之际,汉密尔顿立刻投身其中,负责为游行群众设计海报。在社会各方力量努力下,这场运动最终取得胜利。
汉密尔顿设计的海报中,有一幅画面是拉斐尔被囚禁在栏杆后,因为没有了观众,他一脸哀怨悲苦。海报设计得如此打动人心,连被抗议者都爱不释手。1998年5月,维多利亚和艾伯特博物馆宣布永久收藏这幅海报。
作者为清华大学人文学院美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