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鲁迅小说中的抒情语言
鲁迅小说的言语主体主要有三类,一类是文外叙述者,一类是文内叙述者,一类是小说中的人物。以下是整理的浅谈鲁迅小说中的抒情语言 作文,仅供参考,欢迎大家阅读。
鲁迅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一代宗师,是优秀知识分子最典型的代表。他的小说,唤醒了沉睡的人民,深刻的描绘了近代中国国民灵魂,塑造了“中国脊梁”式的人物,借以振奋民族精神。在艺术形式上达到了很高的造诣,就小说的语言风格来说也独具特色:冷峻、深沉、谐谑。这种其中的抒情语言,既是丰富多彩,又寓意深刻。本文从“以事显情,以景写情,心里独白”三个方面试谈鲁迅小说中的主要抒情语言特点。
一、以事显情。
这一方式,在鲁迅小说中运用得比较多。他通过对人对事的叙述,从字里行间自然显示出来,让读者感到情来得真实可信
如《一件小事》中车夫搀扶老女人起来的事:
车夫听了老女人的话,却毫不踌躇,仍然搀着伊的臂膊,便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我有些诧异,忙着看前面,是一所巡警分驻所,大风之后,外面也不见人,这车夫扶着那老女人,便正是向那大门走去。(《鲁迅全集》第一卷459页)
这段描写,把车夫主动承担责任的高贵品质刻画出来了,也表达了作者对这位普通劳动人民的深深敬意。如在《社戏》中对农家孩子开船去看社戏的描叙:
母亲送出来吩咐“要小心”的时候,我们已经点开船,在桥上一磕,退后几尺,即又上前出了桥。于是架起两只撸,一支两人,一里一换,有说笑的,有嚷的,夹着潺潺的船头激水的声音,在左右都是碧绿的豆麦田地的河流中,飞一般径向赵庄前进了。(《鲁迅全集》第一卷564页)
这段描写,很自然的把农家孩子的聪明干练,活泼热情的精神面貌体现出来了,也流露作者从心底里对这样的孩子的赞美之情。在鲁迅的小说里,他还通过叙事表达出对不同人物的感情,在同一人物中表达不同的感情。如《故乡》中对闰土与杨二嫂的描叙就是这样。中年闰土的厚道朴实,勤劳善良,就是通过对闰土的外貌,言谈举止的描叙体现出来的。“我”回到故乡后,杨二嫂的出场是这样写的:
“哈!这模样!胡子这长了!”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
我吃了一吓,赶忙抬起头来,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双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的细脚伶仃的圆规。
我愕然了。
“不认识了么?我还抱过你咧?”
我越加愕然了。……(《鲁迅全集》第一卷480页)
这段描写,把杨二嫂的尖酸刻薄,心怀叵测的小市民习气表现出来了。在介绍杨二嫂豆腐西施的由来时,既有讽刺,又有同情。鲁迅小说以事显情的过程,看似轻松,实为凝炼。如《孔乙己》中掌柜挂念孔乙己的情形: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年关,掌柜取下粉板说,“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鲁迅全集》第一卷438页)
这里记叙,看似反复,实为凝炼。孔乙己不在酒店已多时,在与不在已经无所谓了,只是想起他欠的钱,掌柜才记着他。这就把科举制度害人的悲剧推向了高潮。
二、以景写情。
在鲁迅的小说里,没有冗长的景物描写。景物描写在展开情节,塑造人物,突出主题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如《社戏》写农家孩子得到家长许可划船去看戏的情景:
两岸的豆麦和河底的水草所散发出来的清香,夹杂在水气中扑面而来;月色便朦胧在这水气里。淡黑起伏的连山,仿佛踊跃的铁的兽脊似的,都远远的向船尾跑去了,但我还以为船慢。(《鲁迅全集》第一卷564页)
这段景物的描写,衬托农家孩子们得到看戏的愉快心情和划船的速度之快,也体现了江南水乡的夜色之美。在鲁迅小说里有许多关于夜景的描写。这些描写,流露出作者在黑暗社会里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向往。如《故乡》末尾:
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鲁迅全集》第一卷485页)
这句描写海边沙地的景象,表层是怀恋和闰土在一起的日子,更深层的是对美好境界的畅想,表达出对美好明天的追求。
《药》是鲁迅探索中国前途的名篇,开头的景物描写是这样:
秋天的后半夜,月亮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出山,只剩下一片乌蓝的天,出了夜游的东西,什么都睡着。(《鲁迅全集》第一卷440页)
写秋天后半夜的景象,沉寂,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这就是华老栓茶馆的环境,这个环境是当时黑暗中国环境的缩影,对衬托故事的悲剧性起到了重要作用。
鲁迅运用白描的方法,主要是写人,但也有写景的,同样达到语简意丰的效果。如《祝福》的开头: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村镇上不必说,就在天空中也显示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灰白色的沉重的晚云中间时时发出闪光,接着一声钝响,是送灶的爆竹,近处燃放的可就更强烈了震耳的大音还没有息,空气已经散满了幽微的火药香。(《鲁迅全集》第二卷5页)
鲁镇过年祝福的景象隆重热烈,这一景象反衬了祥林嫂的悲剧更悲。祥林嫂是在众人的祝福中死去的,足以引发人们的思考,这是什么世道?这种反衬法在抒情中的运用,感情显得更强烈。
三、心里独白。
这种抒情方式的运用,能使读者比较准确的把握人物性格和作者的思想感情倾向
在鲁迅小说里,有许多运用第一人称写的。第一人称的运用,拉近了读者与作品的距离,给读者感受非常真切。我认为,用心里独白来抒情,《伤逝》这片小说通篇都是。小说通过涓生与子君的爱情故事,反映了当时部分青年追求个性***,但忽略了整个社会的***带来的问题。这篇通过涓生内心的独白抒发出个性的***要依赖整个社会的***的感受。例如:……盲目的爱——而将别人的人生的要义全盘疏忽了。第一,为了生活。人必须活着,爱才有所附丽。世界上并非没有为了奋斗而开的活路,我也未敢忘却,翅子的扇动,虽然比先前已经颓唐得多……(《鲁迅全集》第二卷121页)
在《一件小事》里“我”看到了车夫主动搀扶老女人后,对照自己的渺小,有着这样的内心独白:
独有这件事,却总是浮在我眼前,有时反更分明,叫我惭愧,催我自新,而且增长我的勇气和希望。
作者从一件小事,看到了工人阶级不自私,品格高,敢于承担社会责任的精神面貌。通过议论抒情,小说反映的主题就不言而喻了。又如《故乡》的结尾:
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由“我”离乡之路,自然联想到广阔的人生之路,自然、真切、抒发出希望的有无取决于奋斗实践,这富于哲理的理念通过实际真切的联想感受表达出来,令人折服。
鲁迅小说的抒情语言,主要是上述三种方式,在具体的作品里,还有其他方式(如描写)。各种抒情语言的灵活运用,恰到好处,体现了鲁迅驾驭语言的高超能力,这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和研究。
这里列举的是鲁迅小说中的几段文外与文内叙述者的抒情话语:
看哪,他飘飘然的似乎要飞去了!(《阿Q正传》)
舜爷的百姓,倒并不都挤在露出水面的上顶上,有的捆在树顶,有的坐着木排,有些木排上还搭有小小的板棚,从岸上看起来,很富于诗意。(《理水》)
阿!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故乡》)
我这时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他满身灰尘的后影,刹时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见。而且他对于我,渐渐的又几乎变成一种威压,甚而至于要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一件小事》)
我的很重的心忽而轻松了,身体也似乎舒展到说不出的大。(《社戏》)
二、人物的抒情话语及语用修辞
在展开论述之前,请先看例子:
“我真傻,真的。”(《祝福》)
“我是赌气。你想,‘小畜生’***上了小寡妇,就不要我,事情有这么容易的?‘老畜生’只知道帮儿子,也不要我,好容易呀!七大人怎样?难道和知县大老爷换帖,就不说人话了么?”(《离婚》)
“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伤逝》)
三、鲁迅小说言语主体设置的复杂性一瞥
上面虽然分析了鲁迅小说三类言语主体及其抒情话语的修辞特点及语用修辞的特点,但,我们也要看到这样一种情况,即,鲁迅小说中的言语主体的设置是十分灵活,也十分复杂的。有时,小说中的言语主体的设置十分规范,如,在《孔乙己》这篇小说中,文外叙述者、文内叙述者(即咸亨酒店中的小伙计“我”)和人物孔乙己,三类言语主体设置齐备,有时又常会发生一些变化,尤其是文外叙述者与文内叙述者这两个言语主体,不仅设置灵活,常常忽隐忽现,而且还常常角色混淆,无法界定,如《明天》这篇小说,言说的主体是文外叙述者与人物,文内叙述者本来是隐身的,但在情节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时候这个本来隐身的文内叙述者却突然现身来了一句“我早经说过:他是粗笨女人”;还有《阿Q正传》中的第一章的言说主体是文内叙述者“我”,而之后各章中这个文内叙述者“我”又隐蔽起来了,将叙述与描写的任务转交给了文外叙事者。还有《出关》这篇小说,全篇本只有文外叙述者与人物这两个言说主体,可在情节发展的中间,却突然出现了这样两句话:“无奈这时鲁般和墨翟还都没有出世”和“那时眼镜还没有发明”,这两句话究竟是属于文外叙述者的话语呢,还是属于文内叙述者的话语呢?实在不好界定。
如何理解或解说鲁迅小说中的言语主体如此设置的现象呢?在我看来,鲁迅小说中的这些言语主体设置的变化甚至复杂状况,也是鲁迅小说艺术匠心的一个方面。有学者在研究《明天》这篇小说中文内叙述者突然现身的现象时就曾指出,这是鲁迅采用的一种强行介入小说叙事的修辞方法,其目的是为了提醒读者注意人物的身份;也有学者认为,无论文外叙事者和文内叙述者是现身还是隐蔽,甚至是混淆,这都是鲁迅反传统小说的范式和突破“文学概论”一类小说理论框框的创新性实践,而且是很新颖、独特的创新性实践等等。这些观点虽然只是见仁见智的论述,但也的确触及到了鲁迅在小说中如此做法的艺术匠心。但也正是由于鲁迅在自己所创作的小说中采用了这样一些独运的匠心,从而也带来了小说抒情话语依附的一个明显现象,这就是,在鲁迅小说中,抒情话语的言语主体,主要不是文外叙述者,也不是小说中有名有姓的人物,而是小说中的“我”这个既是小说中一个***的人物形象,又常常是小说中典型的文内叙述者,鲁迅小说中的抒情话语,也常常由这个特殊的角色承担,而这个特殊角色的抒情性话语,不仅意味深长,而且话语修辞与语用修辞的手段也丰富多彩美不胜收。所以,分析鲁迅小说抒情的话语修辞及语用修辞,最好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是分析“我”的抒情话语。更何况,在鲁迅的小说中,这些“我”的抒情话语所负载的情感内容,虽然不等于就是鲁迅自己的情感内容,两者之间不能简单地划等号,但两者之间有密切的联系,则应该是不争的事实,有学者就曾指出:“鲁迅主要是个主观作家,他写的东西大抵都跟自己有很深感受的事情有关,感情色彩很重的《伤逝》自然不能例外”[9]664。这虽然是一家之言,其判断也可以商榷,但这种一家之言中所下的两个判断,即,鲁迅的小说创作与鲁迅自己“有很深感受的事情”的关系以及鲁迅小说的“感情色彩”与鲁迅这个“主观作家”的密切联系,还是较为中肯和经受得起推敲的。如果基于这种密切的联系对这些“我”的抒情话语展开分析,在我看来,不仅能更好地寻索鲁迅采用各种修辞手段书写这种抒情话语的艺术匠心,也不仅能从这样一个特殊的角度来研究鲁迅小说的审美性,而且,也能更清晰地透视鲁迅丰富的情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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