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安岭西北麓、额尔古纳河右岸的原始森林里,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少数民族部落,就是敖鲁古雅的鄂温克驯鹿人。因这部分人主要放养驯鹿和狩猎为生,而驯鹿这个森林的精灵,又是以寻食苔藓为生,所以,与驯鹿相伴的鄂温克人,就跟随着驯鹿的踪迹,生活在大兴安岭茂密的森林当中。
“敖鲁古雅”是鄂温克语,意思是“杨树林茂盛的地方”。
敖鲁古雅鄂温克人是在300多年前从列拿河一带迁到额尔古纳河流域的,当时有700余人。在列拿河时代,他们就开始驯养和使用驯鹿,后来由于列拿河一带猎物少了,他们便顺着石勒喀河来到了大兴安岭北麓的额尔古纳河流域。他们常年生活在深山密林,穿兽皮,吃兽肉,住“撮罗子”,受外界影响较少,在***前基本仍然处于原始公社末期氏族公社阶段。
敖鲁古雅鄂温克族乡是内蒙古最北边的一个乡,是鄂温克族最远也是最神秘的一个支系居住的地方。这里,是中国最后一个狩猎部落,也是唯一一个使用驯鹿的民族。这个仅剩两百多人的极小部落,却浓缩了整个北极圈的寒带森林文化――敬畏生命,感恩自然。
从贵阳出发,途经北京中转,乘飞机到达内蒙古呼伦贝尔。从呼伦贝尔到内蒙古最北端的根河市,要穿过辽阔无边呼伦贝尔大草原。草原上天朗气清,云朵从山顶上掠过,投下一团团游移的暗影。公路边的低洼处积着水,一两头牛正躺在水里平静地抬头望向我们,一群群牛羊闲慢地在草原上移动着,悠然自得。远远的天际,偶有牧民的洁白帐篷,在黛绿的山峦下格外显眼。
因为高寒,在根河这样北端的地方,每年几乎只有到了七、八月份,才是旅游的季节。四月中旬,我们的考察小组到达根河的时候,大雪纷飞,雪深及膝。而六月的草原,天空高远,草色青青,大兴安岭的积雪已经融化,雪水漫过枯了一冬的河床,欢快地奔流而下。远远望去,河水黑油油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像一匹黑绸,穿行在茂密的灌木丛中。到了临近河水的地方,车停下来,我们飞奔到河边,掬一捧河水,清冽洁净,冰冷刺骨,凌凌波光就在手心里荡漾着。
到达根河,我们寻访到敖鲁古雅原始部落的主人古革***。
那天清晨,薄薄的雾气还淡淡地飘浮在丛林中,阳光已经从密林缝隙里穿出来,光芒万丈。在敖鲁古雅原始部落,炊烟已经从“撮罗子”中缓缓升起。“撮罗子”是鄂温克族居住的房子,用树枝和桦树皮搭成,底宽顶窄,顶部虽然狭窄,却不封口,夜晚睡在里面,可以看到星星和月亮。桦树皮,是鄂温克民族用来制作工艺品的原材料,桦树皮制品,是他们精湛的手工艺体现。
“撮罗子”旁边,有一个盖着篷布的凉亭,亭子中间是一张树桩桌子,旁边围绕着几张凳子,凳子上铺着兽皮,整块皮上都粘着绒绒的晨露。沿着凉亭往前,是从进入原始部落后,一直延伸出去的木栈道。每天清晨,古革***的妻子都会从“撮罗子”里抱一摞兽皮,铺到栈道旁。另一边,是用木格子隔成的区域,里面放着一些毛绒绒、轻飘飘的半干的苔藓,这就是驯鹿最喜欢的食物了。
在靠近人居住的地方,苔藓越来越少。有时候,驯鹿的主人们会到山里帮助驯鹿寻找苔藓。人们把寻到的苔藓集中在一起,放在草坪上,让太阳半晒着,摸到手里就有些蓬松和干燥的感觉。平时放在木格区域的苔藓,却是为缺乏食物的季节预备的。
驯鹿每天清早四点钟就进山,在山上寻食苔藓,而牧人则会牵着头鹿走进深山密林。驯鹿们头上长着庞大的漂亮的角,脖子上挂着铜铃,步履轻快欢畅。群鹿当中,领头鹿的角是驯鹿里最庞大最漂亮的,它走到哪里,鹿群就会跟到哪里,牧人只需牵着它,就能轻松地把驯鹿带到苔藓生长的地方。到了早上七、八点钟太阳已经暴热的时候,牧人就牵着头鹿往回走,其他年轻的驯鹿,迈出步子,欢快地往回跑,脖子上的铜铃,发出叮叮叮那美妙的声音。
每年的六七月间,也是驯鹿割鹿茸的时间。鹿角长过一定时间,就会钙化,不再是鹿茸,而且特别容易有撞到什么硬物就折断的可能。也有很少的驯鹿,鹿角会一直长上去,分出丰富的“枝杈”,成为最具号召力的鹿王。美丽的驯鹿成了孩子们最爱的圣诞童话里,为圣诞老人驾车的节日使者。
古革***有一头驯鹿,就长着这样漂亮的一副鹿角,这头驯鹿跟随古革***上过很多电视,走过千里迢迢的路途,所以主人对它很爱惜,也养成了这家伙的一些坏习性,它竟然和鄂温克人一样,喜欢喝海拉尔啤酒。这头看上去威武的大家伙,其实特别温顺,任人靠近它、触摸它的鹿角,它都只是用柔柔的目光注视着你。
路边,一些树桩上,摆放着白桦树皮做的盒子,饭盒般大小,里面盛着半盒水,甘冽的水面上飘着片片淡粉的、浅紫的花瓣。这个水盒,是给路人口渴时准备的吗?我的心里充满了好奇。古革***的妻子告诉我,这是给驯鹿喝水准备的,而路旁条凳上用桦树皮做成的水瓶和杯子,才是给口渴了的游客准备的。
鄂温克族的日常生活中,桦皮占有一定的位置,可称之为“桦皮文化”。鄂温克人打猎、捕鱼、挤奶用的制品大部分都是用桦皮制作的。除此外,鄂温克族许多服饰也是用桦皮做的,像桦树皮帽、桦树皮鞋等十分广泛。各种桦树皮制品,尤其是桦树皮容器,除了轻便实用外,还配有花纹***案装饰。桦树皮船是鄂温克猎民以祖传的造船术自制的舟楫,工艺精湛,专用于渡水、捕鱼和猎取犴之用。桦树船也作为鄂温克民族的一个文化符号,镶嵌在鄂温克族的历史足迹中。
我们的敖鲁古雅之行,最终要寻到的,就是中国最后的女酋长玛利亚・索。
90岁高龄的玛利亚・索居住在大兴安岭深处,流动的帐篷随着驯鹿找寻苔藓的足迹而迁移。她远离尘世,护养着500头驯鹿。由于山林中越来越少的生活资源早已不能给游牧的鄂温克人提供生存物质,一部分鄂温克人已经在***府为他们安置的位于敖鲁古雅新建的六十多套带有院落的民居里住下,但他们仍保持着在大山时的生活方式,不同的季节,他们会在大山和新居之间穿梭。在原始生活和现代文明之间徘徊之际,这个族群“未来如何发展”的现实命题抛给了世人。
为拜访玛利亚・索,由熟悉她生活的族人带领,我们驱车穿过丛林,下车后又在崎岖的山路上爬行,最终才在深山中找到这位年迈的令人尊重的女性――玛利亚・索。
玛利亚・索是敖鲁古雅几位不会说汉语的老人之一,她的表妹古丽梅说,玛利亚・索酋长一生很勤俭、细心,真正保留了很多民族特有的财富,其中包括狩猎所获得的野生动物标本和祖辈遗留的工艺器皿。她还采集了很多的猎民草药,每天忙完该忙的事之后,还能亲手一针一线用鹿皮缝制一些手套、小挎兜、首饰包等实用品和工艺品。
对于我们的到访,玛利亚・索用她慈祥温和的表情和悠扬的歌声表示了欢迎和美好祝愿。临走时,我们郑重地接过她递过来的,代表这个民族的文化宝物――桦树皮船。
我们驾车驰骋在草原上的日子,内心有无限的美好,每天听着草原牧歌,在白云下打马而过,喝着酽浓的奶茶,拾散落在地上的牛粪,与来自五湖四海的陌生面孔相遇。这份珍贵的记忆,是生命里又一个厚厚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