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山景色秀丽,林木葱郁。明《宛署杂记》云:“登之则极目平原,百里草树在目。每春夏之交,晴雨初歇,烟云变幻,金碧万状。”
西山处坐落于三山,三山环列如屏:翠微山居中,左为青龙山(南坡为卢师山),右为虎头山;形若圈椅,三山鼎峙。
翠微山古迹众多,自下而上有:三处三山庵、四处大悲寺、五处龙泉庵、六处香界寺、七处宝珠洞等寺院。自古以来,翠微山为西山名胜之一,诸多文人墨客登临游览,留有众多脍炙人口的诗文。清末著名思想家、文学家龚自珍对翠微山情有独钟,在他的文集中多有记述,不仅有诗,而且有文,其中,以《说京师翠微山》最为著名。
龚自珍(1792-1841年),字i人,号定庵,又名巩祚(曾改名易简)。浙江仁和(今杭州)人。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七月初五日午时出生于“书香门第”之家,他是著名古文字学家段玉裁的外孙。祖父龚敬身,号匏伯,官至云南迤南兵备道,著有《桂隐山房遗稿》。父龚丽正,字斋,嘉庆元年(1796年)进士,官至江南苏松太兵备道,著有《国语韦昭注疏》。母段驯,是一位女诗人。嘉庆十五年(1810年),龚自珍19岁,中式顺天乡试副榜。嘉庆二十三年(1818年),龚自珍27岁,应浙江乡试中式第四名举人。次年,他赴京参加恩科会试下第。龚自珍在接连五次失败之后,直到道光九年(1829年),龚氏38岁才会试中式第九十五名,殿试三甲第十九名进士;奉旨以知县用。因他不愿当县太爷,仍任内阁中书之职。“龚自珍官中书十余年,于内阁故事洽熟。期间识故和硕礼亲王昭。”(《定庵年谱》语)。此后十年间,龚自珍任职于礼部、宗人府等衙门,仅为六品主事。道光十九年(1839年),龚自珍48岁,他辞去礼部主事一职,准备回故乡干一番事业。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八月十二日辰时,龚自珍就任丹阳书院讲席不足一个月,即暴病而卒,年仅50岁。
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历时130余年的“康乾盛世”已经成为昔日的辉煌,清王朝统治者依然做着“天朝大国”的美梦。中国正在步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外则资本主义入侵,内则官贪吏坏。龚自珍敏锐地觉察到当时的中国不再是什么“盛世”,而是呈现一片衰败景象的“衰世”。在中国第一个指出“衰世”并提出更法改革主张的正是思想家、诗人――龚自珍。黑暗、腐朽的封建“衰世”,把龚自珍推上了批判之路,可以说揭露和批判,是龚自珍诗文的最大特色。他的“将萎之华,枯于槁木。”诗句是封建“衰世”的真实写照。龚自珍的诗文曲折、隐晦,难于理解,只有认真地阅读,才能透过文字的烟幕,悟出作者的本意。“九州生气恃风雷”――是龚自珍发出的战斗声音,龚自珍呼唤“风雷”,而“风雷”却不是他自己。在龚自珍去世十年之后,太平天国***的“风雷”震撼了中华大地。
龚自珍在30多岁时开始接触佛经,《己亥杂诗》第六辑是专门讲佛学的;在其他诗文中也有许多论佛参禅的词句。龚自珍一生,撰写了300多篇散文和近800首诗词;其中,《己亥杂诗》写于道光十九年(1839年)。是年,龚自珍48岁,他毅然辞去礼部主事一职,于四月二十三日轻装简从,只身出都,往返南北九千里,作诗315首。吟咏这些诗,可以体会到龚自珍活生生的思想情感。
龚自珍在《己亥杂诗》前几首的《别翠微山》诗中赞叹道:
翠微山在潭柘侧,此山有情惨离别。
薜荔风号义士魂,燕支土蚀佳人骨。
据传,翠微公主墓址在灵光寺金鱼池峭壁以西的韬光庵前,诗句“燕支土蚀佳人骨”所指佳人即翠微公主躯体已化作西山泥土,足以为翠微山增辉添色。
《定庵年谱》载:“道光四年(1824年),借经于龙泉寺僧唯一(施南人)。持陀罗尼满四十五万卷,更日定课程,诵普贤、普门、普眼之文。”道光十九年(1839年),龚自珍弃官还乡,以一车自载,另一车载文集百卷,遍游京师诸胜。他来到翠微山龙泉庵,向寺僧唯一告别,并作诗《别龙泉寺僧唯一》,这首诗是《己亥杂诗》前几首诗之一,诗曰:
朝借一经复以簦,暮还一经龛已灯。
龙华相见再相谢,借经功德龙泉僧。
近年来,笔者和友人多次谈论到龚自珍和他的散文《说京师翠微山》,深深地为中国的但丁--龚自珍所倾倒。恩格斯说,但丁是欧洲“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同时又是新时代的最初一位诗人。”在中国的历史上,龚自珍是中国封建社会的最后一位诗人,又是中国近代的最初一位诗人;他就是中国的但丁。与此同时,我们也深深地为龚自珍的文采所折服。《说京师翠微山》是一篇非常短小的散文,仅570余言;散文短小却并不妨碍作者抒发自己的思想情感,他把翠微山的特色、特点无一遗漏地说给读者听,流利得如数家珍;说明龚自珍曾多次登临游览翠微山,不仅对翠微山了如指掌,而且有着特殊的深厚感情。龚自珍在《说京师翠微山》中生动地描写道:“山高可六七里,近京之山,此为高矣。不绝高,不敢绝高,以俯临京师也。不居正北,居西北,为伞盖,不为枕障也。出阜成门三十五里,不敢远京师也。”言简意赅地把翠微山的地势风貌、地理方位向读者交代得清清楚楚。
《说京师翠微山》一文对翠微山的草木也有所介绍:“草木有江东之玉兰,有苹婆,有巨松柏,杂华靡靡芬腴。”近些年,笔者曾和友人踏遍翠微山,对此山的草木作了详细的考察。龚氏所说的玉兰,为六处香界寺藏经楼前的古玉兰。这株玉兰传为明代所植,玉兰花开,花蕊金黄,香气袭人。龚氏所说的苹婆亦称“凤眼果”、“罗望果”、“罗晃子”。梧桐科。常绿乔木,叶长椭圆形。初夏开花,圆锥花序。种子椭圆球形。产于我国南部和印度、印度尼西亚等地。据传,佛门圣树有四种:一是“无忧树”,为佛祖诞生地之树;二是“菩提树”,为佛祖成佛处之树;三是“七叶树”,为佛祖精舍(居住和讲经说法之所)地之树;四是“娑罗树”为佛祖涅处之树。可以说,苹婆为佛门圣树之一的七叶树,长期以来,被人们误称为娑罗树或菩提树。据考,翠微山旧时有七叶树四株,在香界寺四进院的三世佛殿前,有七叶树两株,为明代所植;香界寺五进院的藏经楼前有七叶树两株,传为移植而来,弥足珍贵。至于巨松柏,在翠微山则随处可见;其中,最为壮观的是香界寺天王殿前的一株油松,虬枝盘曲,苍翠喜人。
龚自珍在《说京师翠微山》中说道:“最高处曰宝珠洞,山趾曰三山庵,三山何有?有三巨石离立也。”笔者和友人在三山庵东坡下的松林边,寻觅到龚自珍所说的“三巨石”,只见三块巨石青黛嶙峋,气势非凡;三巨石之上可以站立10数人。如龚氏所说“三山何有?有三巨石离立也。”故此,三山庵不应该是某些书中所说“因三山庵位于翠微山、虎头山、卢师山三山的交汇处而得名”,因为三山的交汇处在同济桥下的柳溪之中。
《说京师翠微山》说道:“寺八九,何以特言龙泉?龙泉迟焉。余皆显露,无龙泉,则不得为隐矣。余者散漫布列,非气所聚神所聚,无龙泉则全山失神理矣。余极不忘龙泉也。”在龙泉庵山门内有雕栏方池,泉水从石雕螭口流出注入方池,涓涓细流,终年不息。龙泉水质良好,甘甜可口,矿化度为0.13g/k-0.20g/k,全硬度6H-8H,为北京地区最佳泉水之一。
龚自珍在《说京师翠微山》中对龙泉和松有着极其生动的描述:“山之T有泉,曰龙泉,澄澄然s其间,其L之也中矩。泉之上有四松焉,松之皮百,皆百尺;松之下,泉之上,为僧庐焉。”“不忘龙泉,尤不忘松。昔者余游苏州之邓尉山,有四松焉,形偃神飞,白昼若雷雨,四松之蔽可千亩,平生至是,见八松矣。邓尉之松放,翠微之松肃;邓尉之松古之逸,翠微之松古之直;邓尉之松,殆不知天地为何物。翠微之松,天地间不可无是松者也。”龚自珍在一百多年前赞颂的松确实伟岸,他所说的苏州邓尉之松实为柏而非松,曰“清、奇、古、怪”,共四株。笔者和友人多次到龙泉庵,具体考察龚氏所说的翠微四松。《说京师翠微山》文中道:“泉之上有四松焉,松之皮白,皆百尺;松之下,泉之上,为僧庐焉。”
有一天,我们来到位于龙泉庵北部的慧云禅林(俗称慧云堂),这座寺院始建于明洪熙元年(1425年),坐西朝东,自东向西为文昌阁、大雄宝殿、卧游阁、祖师堂。由大雄宝殿后拾级而上有卧游阁,坐卧游阁之中,三山美景尽收眼底。卧游阁今已无存。卧游阁后有一平展院落,院内为祖师堂,有堂舍三间、南北耳房各一间;北耳房前有白皮松一株,高30余米。与龚自珍文中所说“泉之上有四松焉,松之皮白,皆百尺;松之下,泉之上,为僧庐焉”的方位完全一致,且“松之皮白”,白皮之松即白皮松无疑;当为龚氏所说翠微四松之中的仅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