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鹰:先做一个贤妻良母再当一名认真的作家

“我就是写长篇小说的家庭妇女”

因为父亲离世早,妹妹们都不在上海,多年来,王小鹰一直陪伴照顾母亲。她又是中年得女,42岁时,生下了女儿棒棒。因此,这二十几年来,母亲和女儿便是她生活中的两个重心。“对广大读者来说,我并非不可或缺,这么多作家,没有谁非要看你写的书。但对于妈妈、女儿来说,我是不可替代的。我是可以为了家庭,立马丢掉笔的人。”

王小鹰的母亲生病后,一直住在医院里,她不喜欢吃医院里的饭菜。刚开始,请阿姨煮了饭菜送过去,老太太从来不说好吃。后来,王小鹰每天亲自做菜送去,母亲每次都说“好吃、好吃”。母亲身边的护工向王小鹰反映:“你做的这些菜,阿婆很多都不要吃的,最后都倒掉了。”她去问母亲,母亲马上否认:“瞎说!好吃的,我要吃的!”王小鹰说,女儿给妈妈做菜送饭,无论滋味如何,妈妈都会甜在心里。

前年,女儿棒棒大学毕业,王小鹰夫妇向母亲请假15天,去美国参加女儿的毕业典礼。离开的日子里,除了24小时的护工,王小鹰还拜托朋友隔天给母亲送一次菜。到了美国,王小鹰只参加了三天毕业典礼,去妹妹家住了几天,什么地方也没玩就赶回上海。母亲很惊喜:“侬回来啦?哪能嘎快?”

平时,除了作家协会安排的活动,其他社会活动,王小鹰几乎都不参加,因为她要把更多的时间留给母亲。这样的陪伴,一直到母亲93岁去世。

长年在家写作,王小鹰说自己就是个“家庭妇女”,家里的事情永远放在第一位。只要女儿放学回来,写得再紧张也会立马停下笔来。“长篇小说很适合家庭妇女写,因为不用着急,构思好了一点点填细节,写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都可以,就像生活一样细水长流。”

“我们这一代人很重视责任这件事,照顾长辈、培养下一代都是我们的责任,写文章也是我的社会责任。”王小鹰如是说。

用书来抵御其他东西对孩子的诱惑

说起女儿棒棒,王小鹰言谈中更是充满无尽的喜爱和骄傲。女儿乖巧伶俐,在耶鲁大学读的本科,如今已经博士在读了。别人都向她请教是如何培养女儿的,王小鹰说,“我没教育她,都是她在教育我。女儿初中就去上外附中住读,高中时,因为担心我神经紧张,就会自动过滤掉坏消息,总对我报喜不报忧。就说我们到美国去,签证表格、材料都是她网上填好发回来,还千叮万嘱,到了签证的时候,左手边是干什么的,右手边交什么材料。飞机上要填的入境卡,她也填好一份,让我和她爸爸照着抄。她真是当我们什么都不懂。”

不同于别人的一味管教,王小鹰很尊重女儿的意愿,从小给女儿营造了一个充满书香的氛围,女儿床头就有两个小书柜,摆满书。他们家无论卧室还是客厅,成堆成堆码着书,因为书堆得太多,客厅四周的地面被重量挤压,结果中间的地砖就翘起来掉落了。

棒棒在“书海”里长大,从小喜欢看书。爷爷从来不给她零花钱,每次她生日或逢年过节,就带她去书城买书,由爷爷负责报销书费。从最早的三五百元,到后来的上千元,只要是买书,爷爷就支持。

棒棒也不太爱看电视,就连红得发紫的“还珠格格”,她都是很久以后才看的。王小鹰说:“从连环画、儿童文学到世界名著,许多书都成套成套地买。我们就是想用书来抵御其他东西对她的诱惑。”

不过也有例外,棒棒在看动画片《名侦探柯南》时,王小鹰也跟着看,她说:“这是侦探片,给她看看有好处。”现在,家里还放着300多张动画片《名侦探柯南》的VCD,这段经历说不定对棒棒找了一个学法学的男朋友也有影响呢!如今,棒棒暑期回家时,母女俩还常常一起去挑好看的刑侦片。女儿常和妈妈开玩笑:“谁让你这么晚生我,你和我隔了两代。”言下之意,妈妈的年龄都可以当外婆了,其实,她们母女两个更像朋友。

女儿的婚姻,让她自己做主

今年,最令王小鹰夫妇开心的事,就是棒棒订婚了。毛脚女婿是个韩国小伙子,也是耶鲁的学生。王小鹰非常满意:“我相信棒棒的眼光,我们也看中男孩的勤奋好学、有礼貌。我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只可惜他听不懂我说什么。”棒棒说:“我妈总是第一眼就能看出人家男孩子的优点,而忽略缺点,问她‘男朋友怎么样’,她就是一个字:‘好’。”

棒棒去韩国拜访准公婆时,母女俩合作画了一幅扇面,王小鹰在正面画山水,女儿在反面题字“山近风声远,泉清秋气深”,别具“心”意的见面礼深受准亲家赞赏。

这次,毛脚女婿和女儿一起来上海十天,王小鹰将所有的事情都推掉,帮两人安排了各种活动,全程陪同。夫妻俩对毛脚女婿也开诚布公,王小鹰聊着聊着就让棒棒翻译给他听:“我女儿脾气不好,你要包容她。”一起吃饭时,丈夫常常端起一杯酒说:“那我女儿就交给你了!”――才吃了三顿饭,就“交接”了六次。棒棒笑言:“他们俩这是反复确定,生怕我被人‘退货’了。”

棒棒和准女婿决定在韩国举行婚礼,上海这边就不摆筵席了。“我们尊重他们的意见,我自己做过无数次证婚人,现在结婚太繁复、太奢侈。如果摆酒不请人家不合礼数,请了人家像是在讨礼金;她爸爸说,不如请柬后面写‘不收礼金’,我想那也太矫情,好像在提醒别人一样。他们不在上海办酒,我们反而松了口气,结婚说到底,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写作和爱好,让心灵更宁静、幸福

王小鹰每年基本上都会有作品问世,与差不多年纪的人相比,算比较高产的作家。丈夫捷还在大学里教课,比王小鹰还忙。虽然女儿远在美国,两个人从来都没有空巢的感觉。“现在的时间是女儿不在身边替我省出来的,要节约地用,多写点东西。所以我们俩连旅游都很少去。”

对于写作,王小鹰非常认真,每一部作品的素材积累都是漫长的过程,她小文章写得少,也不太可能同时写两部作品,总是写好一篇再写一篇。

今年,王小鹰出版了新作《假面吟》,讲述了三代越剧演员的舞台与人生故事。书中所有插***、封面题签,都由她亲自完成。她还特别环保,平时的文稿、画稿都创作在丈夫的讲义背面。“说起来《假面吟》写了一年,其实素材积累了半个世纪。从最早看王文娟老师的《红楼梦》起,我就迷上了越剧。”王小鹰的母亲是嵊县人,因此,她跟着母亲喜欢上了越剧,最早的愿望就是做一个越剧演员。11岁时,她考取了杭州市越剧团。没想到母亲只是“叶公好龙”,虽然喜欢看戏,但不允许女儿去唱戏。从事写作后,著名作家秦瘦鸥建议王小鹰:“写作的人一定要看昆曲。昆曲剧本的文学性非常强,描写的东西很含蓄,唱词优美。”因此,她又迷上了昆曲。

王小鹰钟爱中国传统文化,平时除了画画、写字,六年前,她还学起了古琴。如今每天六点多起床,要么弹琴、要么习字,隔天进行,然后开始写作,下午则看看戏剧频道的节目。或许因为看多了戏里的种种悲欢离合,对王小鹰来说,生活中的困难都算不了什么。上山下乡时,年纪轻轻、娇娇小小的王小鹰还敢和工宣队的人吵架。“当时我一点都没感到害怕,反而是愤怒,因为我们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后来我还把那个工宣队员的形象刻画到了《长街行》中。”

王小鹰说,“写小说是很幸福的事。开心的时候写小说,痛苦的时候也写小说,将人生的困惑,想不通的问题,都写到小说中。虽然给不出答案,但必须提出问题,这是一个作家的责任。”

梅花香自苦寒来,任凭世事变迁,专注于一件事,并认真努力,无论是绘画、写作,还是侍奉父母、培养女儿,王小鹰都那么专心一意。岁月磨砺,在王小鹰身上,我们看到了一种执着的美丽,一如她深爱的中装、戏曲,透露着典雅蕴藉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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