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左手拉着爸爸,右手拉着妈妈,一家人唱着生日歌,甜甜蜜蜜吹蜡烛,有我什么事呢?那个男人,斟酒时居然没有给我倒一杯。我觉得自己真是多余,系着围裙像一个乡下小保姆,傻傻地站在一边。
两个寂寞的人
乔慧生在离婚后的第三个月,便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我。乔慧生说,他前妻叫尹兰,和一个年轻摄影师私奔了。他发现后非常愤怒,不到一个星期,便和她办了离婚手续。这样的故事,听起来有些烂俗,却让我对他多了一些敬佩:这是个爱憎分明的男人,眼里揉不得沙子。
那时,我也刚刚结束一段艰涩的感情,受伤的心都需要温暖,两个寂寞的人,很快走到了一起。又过了三个月,我们牵手走入围城。
那天,从滑雪场回来,我们去吃肥羊火锅。乔慧生喝多了,话也渐渐多起来,拉着我的手有点语无伦次,有点醉眼迷离。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失态,说着说着就提到了他的前妻:“你知道她有多漂亮吗?你知道我有多爱她吗?可她竟然背叛了我,当时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啊……”
我尴尬地坐在那里,我只知道我心里的滋味不好受,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但乔慧生似乎已经看不见了,他还在对前妻尹兰喋喋不休。我隐忍着不让自己站起来走掉,乔慧生喝醉了,我没法跟他计较。我这才慢慢体验到,嫁给一个二手男人的麻烦和无奈。
虽说如此,新婚时的激情和温暖毕竟撩人。红尘日子,柴米夫妻,身体的缠绵和温存,似乎把那些麻烦和无奈给遮掩了。我看得出来,乔慧生在很努力地爱我,很努力地走出尹兰情结。毕竟旧爱已经过去,新爱还要继续。
那天是周六,我决定大扫除一次。在收拾壁橱的时候我才发现,家里竟然处处都还留着他前妻的痕迹。尹兰的拖鞋、尹兰的香水、尹兰的睡衣,甚至书房里还有几张他和尹兰的照片。这么长时间了,他居然没有清理。
我对他说:“那些东西,是不是应该有个归宿?”他看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你看着处置吧。尹兰和我离婚的时候是净身出户的,她什么也没有带走。”我没有做声,他连一句扔掉都不愿说,我又怎么好自作主张呢。
乔慧生显然看出了我的不悦,他从后面抱住我的腰:“等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房子要重新装修,一切都会换上新的。”
尹兰回来了
有一阵我工作特别忙,整天早出晚归。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已经八点多了。乔慧生坐在沙发上愣神,我说:“我回来晚了,你吃饭了吗?”他似乎没有听见,我再问的时候。他突然说:“尹兰从广州回来了。”我“哦”了一声,不知该怎样接他的话。他又说:“我们今天见面了,在我母亲家,她来看儿子。”可以想象,他一定斟酌了很长时间才决定告诉我这件事。我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她和那个摄影师结婚了吧?”乔慧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说:“结什么婚,那个混帐男人欺骗了她,他们分手了。”
按常理,自己的老婆跟别人私奔,现在又被人家给甩了,他应该幸灾乐祸。但乔慧生心事重重,尽管他尽量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我还是看出了他的忧虑。
又一个星期后,晚上我正在单位值夜班。介绍我们认识的女友忽然给我打电话:“我刚才在酒店,看见乔慧生陪着前妻和儿子在吃饭,一家人挺亲密的样子。你可得看紧点啊,谁知道男人都是怎么想的?”放下电话,我心里像噎了旧棉絮一样不舒服。
回家以后,我没有问乔慧生吃饭的事,我想,他可能会像第一次那样主动告诉我。但是,他没有提。不提也就罢了,却欲盖弥彰地说:“今天晚上陪一个客户吃饭,喝了点酒恐怕会打呼噜,我到书房去睡了。”他以前喝酒后也打呼噜,可我们从来没有分床睡过。今晚,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一家人刚吃完团圆饭,回来就要和我分床,这不明摆着要和我拉开距离吗?旧爱又回来了,他是不是又浮想联翩了?
第二天,乔慧生给我打电话:“尹兰说,下午要到家里来取她的东西。”我没好气地说:“她不是净身出户吗,还要那些东西做什么?”乔慧生没有说话,不一会就挂断了。 下午,乔慧生发来短信:“我让尹兰晚上来取东西,你在家里,这样好一些。”我装作无所谓地回复:“随便吧。”明摆着这是做秀给我看,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在会好一些呢。
那天晚上,我们早早地吃了饭,却坐在那里无话可说。在等待尹兰的过程中,时间竟然显得那样漫长。乔慧生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毛躁,便打开电脑开始玩游戏。快九点的时候,我才听到敲门声。站在门前的那个女人,真的可以用光艳照人来形容,她穿着名牌服装,提着LV的包,神情里透着高傲和优雅。而穿着家居服的我,相形见绌,卑微而凡俗。
尹兰脸上堆出亲和的笑容:“对不起,打扰了。”我勉强笑了一下说:“没关系。”因为之前的那些事,我真的做不到心无芥蒂。而乔慧生站在两米之外并不靠近我,他一定是怕和我的亲密,会刺激到尹兰吧。尹兰显然是那种左右逢源、心计颇深的女人。坐在旧日的家中,她居然还能谈笑风生。她指责乔慧生说:“房子也不重新装修一下,就把云雅娶回来了。”她的话说的是乔慧生,嘲讽的却是我,那意思很明显,是我既窝囊又无能,嫁给一个二婚男人,却用着前妻的旧东西。乔慧生脸上乱云飞渡,我也没有接茬。
尹兰扫视了一遍房间,接着说:“还是老样子,我感觉就像昨天才离开一样。”居然真有这么厚脸皮的女人。按说该尴尬的应该是她,我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我真的想不明白,一个私奔后被人抛弃的女人,再回到从前的家,再见到前夫,仍然能有这样的骄傲和自信。我猜测,要不是她拿捏住了乔慧生的态度,一定不会这么放肆吧。
我说:“东西都在壁橱里,你自己找吧。”尹兰熟门熟路地在房间里转悠,找了半天,却只拿了一件风衣,她说:“别的都穿不上了,我先拿这一件吧。”听她那意思,那些东西还要长期寄居在我们家,她会随时来取。这算什么呀,难道我还要在家里为她保留一个衣橱?
我不说话,看着乔慧生,希望他做出反应。而乔慧生像是没有听见,却在顾左右而言他。他对尹兰说:“洋洋上学的事已经安排好了。”洋洋是他们的儿子,为洋洋上学的事,他们热烈地交换着意见。
我被晾在一边。
我是多余的,
他们是幸福的一家人
尹兰走了以后,我愤怒地摔了一个茶杯:“乔慧生,你的前妻比我漂亮,比我能说会道,你是不是觉得跟我结婚后悔了,如果你们想重修旧好就明说,别把我当傻子涮!”乔慧生看了我一眼,反而说我:“胡思乱想,不可理喻。”
自从尹兰回来以后,我和乔慧生的婚姻里仿佛扎了一根鱼刺,我能感觉得到,却剔不出来。洋洋上学后的第一个星期六,是他的生日。乔慧生早早把洋洋从奶奶那里接回来,我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尹兰敲门进来了。我真的不知道是乔慧生邀请了她,还是她不请自到。反正她春风扑面、笑意盈盈,手里提着硕大的生日蛋糕和礼物。
洋洋一下扑到她怀里,她却推开洋洋,径直走到厨房,以主人的姿态对我说:“洋洋过生日,辛苦你了!你看我顺便给你买了条丝巾,不知你喜不喜欢?”狗还不咬送礼人呢,我怎么好拉下脸来。人家光明正大到我家里来,一副知礼知恩的样子,我如果翻脸,反而显得我没有教养了。所以,我要堆出真诚的笑容,还要说谢谢人家。
吃饭的时候,洋洋左手拉着爸爸,右手拉着妈妈,一家人唱着生日歌,甜甜蜜蜜吹蜡烛,有我什么事呢?那个男人,斟酒时居然都没有想到给我一杯。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多余,系着围裙像一个乡下小保姆,傻傻地站在一边。而那个女人,矫情地喊:“云,过来一起吃啊。”我钻进厨房,擦着泪说:“我再做个汤,你们先吃。”
这一切,难道乔慧生没有感觉吗?难道他看不出来吗?他就这样纵容前妻,任意地践踏我的自尊和感情。处在这种难堪的境地,反而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占鹊巢的第三者。
初秋的时候,乍暖还寒,乔慧生在一次重感冒之后,胃病也跟着犯了,直到有一天胃出血。当时,我正在医院里上班,一个护士跑来告诉我:“云大夫,你老公来住院了。”我赶到内科病房时,尹兰正守在他的床边。尹兰一改往日的笑面虎模样,理直气壮地责备我:“看你这当大夫的,自己老公病成这样,都不知道吗?”我也气不打一处来,接过她的话说:“哼,他还是我老公吗?你不是来伺候他了吗?”乔慧生勉强解释:“是我自己不注意饮食……”尹兰又抢白他:“饮食不好,她没有责任吗?”那语气,完全像是女主人在指责家里的小保姆。
当着一群护士的面,我忍着满眼的泪转身走了出去,我斗不过这样的泼妇,何况,还有乔慧生给她撑腰。跟我要好的一个女大夫,走到我身边说:“那个女人是不是第三者啊,敢对你指手划脚的。你也太好欺负了,要是我就给她两个耳光!”我哭着对她说:“像第三者的应该是我吧,也许我早该退出来了,人家才是真正的原配一家人。”
我知道婚姻走到今天的局面,与我的懦弱有很大关系。但我最痛恨的还是乔慧生,他在不忘旧情的情况下,不负责任地将我带进新的婚姻,又在前妻回来之后,不计前嫌地与她暧昧不清,态度模糊、感情混乱,根本不顾忌我的感情和感受。
在新欢旧爱面前,婚姻变成了三个人的游戏。我知道我没有能力将他的前妻PK出局,我也不想再做一只沉默的羔羊。
我成全了他们,用毁婚的代价。在乔慧生还没有回家之前,我租好房子搬了出去。桌子上,我给他留了一张字条:这个家,从来就没有真正属于过我!离婚协议已经写好了,你签字吧。■
(责编 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