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不是那个鲜衣怒马的沈杉森了,面容憔悴,中山装亦不再洁白。
沈府照夜白
谁都没有料到,沈老爷子的身体会突然垮下来。沈杉森为父亲请了城里最好的郎中,自己又日夜守在病床前,悉心服侍无微不至,但沈老节子病情一日日加重,冬天还没有过完,溘然长逝。
也是祸不单行吧,沈老爷子下葬后的第二个月,沈家大院起了场大火,房子烧毁大半。被视为传家之宝的画卷,唐代韩干所作《照夜白》,亦化为灰烬。如果沈老节子在世,即使没有病疾也会被气出病来,《照夜白》他一向初为己命。
我很担心沈杉森,想去看看他,至岷没有去。
春分和算命先生
我是林霜,半年前沈家大院风光无限的少奶奶,现在沈家被休弃的女主人!
我的前夫是沈杉森!从小我就爱慕他,我们两家父母交好一所以我们的儿时,青梅竹马,常常相伴!到了少年,他是城中唯一在北平读过书的男子,又善鉴宝,21岁那年,在收藏界已是闻名遐迩,人人都说沈家少爷青出于蓝胜于蓝。
沈老节子在收藏界赫赫有名,有时,他也会将一些不太上乘的字画卖给洋人!所以沈家的势力很大!
我19岁那年,嫁给21岁的沈杉森。
沈杉森是一个好丈夫,他待我无尽温柔,没人知道我心内的欢喜,那种终于触摸到真实爱情的欢喜!我委婉承欢,亦尽妻子所能,与他举案齐眉。
可沈老节子不喜欢我。犹记得婚前,沈老节子待我慈颜悦色,一场婚礼后,他判若两人。我低眉顺眼,早请安晚请安,渴望能用这孝心讨沈老爷子欢心,然而究竟不能得。
我问沈杉森,这如何是好?沈杉森轻轻拥我入怀,他府在我耳边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林霜,我们的父亲是一个怪人,他越爱谁便会待谁越严厉,你看我,还不是整天被呵斥得晕头转向。沈杉森这般说,我也只引言。
婚后的第二年春分时节,某一天,沈杉森站在阳光晴好的庭院里,突然泪流满面。那时,沈府的老管家刚好经过,他望望院落四周才露青葱之色的杉树,又看看泪水潸然的少主人,由不得慈爱地笑了。出得门去,与人闲谈,他说,少爷到底不同于我们这些谷人,看见春来,想到春归,一直在落泪呢。
在之后的两个月里,每在门外,沈杉森都是眼泪涟涟。我同他,他不能清楚解释。
难堪的是,后来,年年春分前后,沈杉森都会禁不住流泪。不少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这对于一个声名日益显赫的收藏界名人来说,事情近乎伤风败俗了。可是,他确实没有办法在春分前后不涕泪交流。
沈老爷子尤其觉得难以容忍,他认为儿子是撞了邪,吩咐下人往十五里之外的木香村,请那个方圆百里闻名的算命先生,来问是非。
算命先生,约四十二三岁,他坐在客厅里东张西望,端盏饮茶时甚至将杯盖跌落在地,碎成七八片。沈老节子毫不介意,他只想早点时间为儿子卜卦,解读卦象。
中年算命先生将沈杉森前前后后打量一番,又拉着沈杉森的手观察良久,闭了目掐指,约一盏茶的时辰,他嚯地睁开眼睛,盯着沈老爷子,徐徐地说,得休妻啊。
我等你
我离开沈府时,沈老节子已为沈杉森觅得新妇,据说是一个叫刘小襄的姑娘。这姑娘是中年算命先生做媒,他凑近沈老节子的耳朵说,小襄水命人,少爷命里缺木,水生木,两人出身时辰上有互补,互相平衡,互相帮助。沈老爷子列他深信不疑,况刘小襄又生得花月容貌,便欣然接纳。
沈杉森到底拗不过老爷子,送我离开时,他再一次泪流满面,数次张口终究没能说出话来,只是执着我的手,用滚烫的唇久久地亲吻。
而我,我没有落泪。在知晓沈老爷子要休我之后,***夜啼哭,终究眼泪流尽,不过还是黯然离去。
我对沈杉森说,还没有出生已注定是你的人,言而信,不能在你家,我在我家等你。
沈杉森只是落泪。
我想听他再说一些和不舍有关的话,哪怕只一句也好。可他说不出一句话。
我到底恼怒了,那边奉我父母之命爱接我的四儿近前来催促我上车,我拂袖而去。
听说
听说沈杉森和刘小襄婚后,总是一人独卧书房,有人携了古玩来请见,他亦是不肯出面。
听说沈杉森年年春分时候,还是禁不住眼泪流,甚至比往年更严重。
听说沈老爷子生病,久久难愈,撒手西去。
师兑沈家某月黑风高的夜,一场大火,庄院烧毁大半,而那卷被视为传家之宝的画卷,唐代韩干所作的《照夜白》,在大火中焚毁,连灰烬都已难收。
也听说沈家破落后,刘小襄离开了沈杉森。
离开沈府后,父亲多次请人为我谈媒妁之事,我只是不应。我愿意为沈杉森孤独终老。父亲生气,我自有话应对“当初是你将我许他,我虽生在民国,但并未进学校读书,只念过私塾,书中说女子该从一而终。”母亲知晓我的脾性,恐紧紧逼迫我会有意外,亦是帮我在父亲面前说话。
是的,我愿意为沈杉森孤独终老余生。不是因为私塾先生的书,而是因为我爱他,我没法爱着他,去嫁别人。
在人后,我悄悄请女佣为我探听所有和沈杉森有关的音信。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就让我与他有关的消息默默度日吧。
听女佣为孙兑恁多和沈杉森有关的事,我决意去见沈杉森一面。这事情不宜使父母知道。
但沈杉森赶在我去见他之前,来到我家。
他已不是那个鲜衣怒马的沈杉森了,面容憔悴,中山装亦不再洁白。我父亲浑然不顾长者之风,对他破口大骂,命下人赶他出去,他不走。打他,头破血流,他倒在地上,依旧不肯离开。只说要见我。我在屏风后,看得泪水潸然。
我有着你们从来不知的坏
沈家大院一场大火后,刘小襄是被为她做媒的算命先生接走的。
算命先生算得上是个人物,因为他不仅仅会算命,还深谙收藏之道。他游走四方,为人卜凶吉,却不受人钱财,只问卦主索要古玩字画。
刘小襄,这个生得花月容貌的女子,她有一桩秘密,那是精明一世的沈老爷子所不曾料到的――她提算命先生花钱从一户贫寒人家雇佣的,穷人家的孩子又生逢乱世,她的命运不在自己手中。
人人皆知,沈家大院最不缺的就是价值连城的古玩,尤其是那卷《照夜白》最为人稀奇,只是谁都无缘得见。说来也巧,沈老爷子竟自己找上门去,请他去沈府。算命先生是个人物,他一把握住这机会,将刘晓襄利入嫁沈家。
沈杉森说,她总向我问起《照夜白》,当时我只以为她是***个稀奇,后来我才知道,她嫁给我不过是为了谋得《照夜白》。那一夜,她窃取了画,为掩盖真相,她还纵了一场大火。一切化为灰烬。当然,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慢慢地流下泪水:没有人会知道,我家中所藏那卷《照夜白》其实是赝品,你看,这人生多像一出可笑的闹剧。
我怔了。
沈杉森名震收藏界之跗,不过是弱冠之年。骄傲的年轻人往往入了邪途。他说,林霜,我有着你从来不知的坏,还有他们,你们只看到我少年得意,却未有人知我心内的空虚,那是骄傲滋生的罪恶之花。其实我是赌徒,偷了我父亲的《照夜白》,去扬州,赌钱,不走运的是,我输得一干二净。
我不知能说什么,要安慰他么?他看起来那么脆弱而无助。
沈杉森接着说,这一辈子,我想我做了两桩不可原谅的蠢事,一是我没能拼尽切将你留在我身边,一是我的父亲因我病逝。他那般心明眼亮,怎会不发现家中那幅《照夜白》其实被掉了包?所以他生得一场重病,终于因我而死……
《照夜白》还在
是的,你父亲心明眼亮,他知道一切。我说。
去卧室,我自枕下取出一轴画。在离开沈杉森的这些日子里,***夜和这轴画在一起。有时会展开看,看着看着就落下泪来。
我抱着画来到客厅,缓缓展开,给沈杉森看。
《照夜白》还在。我说。
沈杉森一把夺过画卷,他凑近了反反复复地看,蓦地又是跳又是笑,他疯子一样大叫,是的,真的,这是真的!突然,他扯过我,瞪大了眼睛问,你从哪里来的?
你父亲给我的,我淡淡地说。
我们猜对了结局
《照夜白》是沈老节子给我的,我带着它离开沈府,离开沈杉森。
沈老爷子心明眼亮,他怎会不知家中所藏是赝品?
沈杉森用假画掉包,拿了真品去卖,是沈老爷子派人用重金购回。在这城里,沈老爷子德高望重,尤其收藏界,每有丝毫风肷草动,目有人对他言知。
划门沈家捕有《照夜白》已有三代!他竟敢偷了去卖,日后必有更大祸患发生。再加上,时局动荡,洋人多次逼我讲《照夜白》卖给他们,林霜,你肯救杉森救沈家吗?沈老爷子问我。
我沉吟不语,不知道沈老爷子葫芦里藏着什么秘密。
沈老爷子说,杉森出生时,有算命先生说,他24岁时当有一劫,他和妻子要破镜重圆才能救。镜只有先破才会有重圆,不是吗?这也是我我队你很坏的原因,我要逼走你!林霜,要你们分开是很冒险的,但是你爱杉森,为了杉森,你愿意和我一起冒这险吗?
是的,我到底没有拒绝沈老爷子。我爱杉森,我愿意为他不顾一切。再说,谁能想到价值连城的《照夜白》在我这个被休妻子的手中呢?
只是,精明一世的沈老爷子没有料到,他被更精明的算命先生算计了。
还好,我带走了《照夜白》,没有将它留给洋人,没有将它被人所窃!自此,谁知沈家大院还有《照夜白》?
遵沈老爷安排,沈杉森24岁那年,我们复婚了。那年春分,沈杉森没有再流泪!
来鉴宝的一个西医说,从医学的角度给我们答案!或许那把大火,烧掉了些开花植物,除去了某种花粉过敏源!也烧掉了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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