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任命我国著名画家范曾先生为该组织“多元文化特别顾问”,主要负责处理国际文化事务。范曾先生以一种全新的身份又一次走进人们的视野。
一提起范曾先生,人们首先想到的是他的书画艺术。他的泼墨人物画,以诗为魂、以书为骨,笔墨浑厚、造型生动,塑造的人物飘逸潇洒、栩栩如生。然而如果说范曾是画家,他却文彩飞扬,驰骋教坛;如果说范曾是文人,他的画名早已远播四海,世人仰慕;如果说范曾是艺术家,他则社会活动频繁。范曾的文与画珠玉璀璨,艺与人德艺双馨。他是当代中国画家中集涛、书、画三绝于一身的“鬼才”、“怪才”、“奇才”,一代艺术大师。由于性格狂傲拔尘,也有“狂生”之称。
书香后裔天资聪慧――“痴于绘画,偶为辞章,略通古今之变”
范曾先生1938年7月出生在江苏南通一个书香之家,是北宋名家范仲淹的后裔。父亲范子愚、母亲缪镜心均为南通著名的教育家。范曾家从父亲范子愚先生上溯至明末,十二代皆为涛人,都有传世之作。
范曾天资聪慧,在长辈的呵护下,自幼就开始学习历史、文学和绘,画。一岁能识字,两岁会诵诗,四岁即能背古文词章百余篇,作一些短句,并开始提笔学画,很怏展现出文采画赋。一次范曾父亲的好友张梅庵先生偶遇范曾,即命题要范曾写鸡冠花,范曾张口就来:“绿羽顶红冠,花开处处啼。”张先生昕后非常惊讶,称范曾为神童。范曾学画从画达摩开始,彩笔挥舞,家中的墙壁被他涂的千佛辉映。范曾入学前在南通城北小学幼稚园时,参加南通儿童智力比赛,就因诵《岳阳楼记》、《木兰辞》,并自为短诗,获得特等奖第一名。五岁上学直至高中毕业,―直品学兼优。
1955年范曾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南开大学历史系,两年后转入中央美院学习绘画,师从蒋兆和、李苦禅、李可染等大师。大学毕业后,又跟随沈从文先生多年,因此,他绘画技艺高深,历史知识渊博,古汉语功底深厚。如今他不仅是蜚声海内外的绘画大师,还是南开大学历史学院和文学院的博士生导师。范曾认为:中国画当以诗为魂、以书为骨,它代表了中国文化的一些精髓。一个优秀的中国画家,必然对中国的哲学、历史、古典诗词、书画皆有深入了解,否则,不可能登堂入室,只能临摹古人,描摹大自然。他说古文化中对自己影响最大的是“屈原之骚韵、司马之沉痛、东坡之疏旷、稼轩之悲凉”;楚辞专家文怀沙惊叹于范曾对楚辞的精通,曾说现在像范曾这样对楚辞如此熟悉的人没有了!
我第一次目睹范曾先生绘画以外的风采,是在一次学术研讨会上,当时范曾先生是即兴演讲,他手持麦克风,一扫作画时的儒雅之气,浑身充满演说家的激昂神情。在讲到青年人应该如何面对逆境时,他举了著名摄影家华国璋在凄苦岁月中自强不息,背着破相机,在黄山的悬崖陡壁中挣扎、拍摄,‘上下而求索”的例子,并随即填词一首,高声咏诵:“莫嗟叹人世间,悉予眇眇,命途总危峭,廿载迢迢。霜凝万木梢,向峰巅偏将烟霞照。卧明月,伴松涛,登险绝,心血儿把长林浇,曾几番意共云飘,写多少,庄严貌。”咏罢词作,范曾又吟唱起来,他身体微微晃动,用脚轻轻打着节拍,音调低回婉转,给人一种古声古韵的感觉,仿佛把大家带回了词作鼎盛的大宋王朝……
博古通今的范曾对自己的自评是“痴于绘画,能书,偶为辞章,颇书己怀,好读史书,略通古今之变”。同时他在思想上还非常崇拜自己先人范仲淹的名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或许正是这诸多因素的整合,使范曾养成了自信、自强、奋发向上、狂傲拔尘的性格。他十分知同国际数学大师陈省身的一句话:成功是一半的天才,加一半的机遇。至于努力,倒在其次。范曾说,没有天赋,再多努力,亦是枉然。话语中尽显“狂傲”之气,以至很多人称他为“狂生”。
啸吟画坛狂傲拔尘――“假我三十年光阴,可超越山人”
凡见过范曾的人,都说他神态狂傲拔尘,承袭了中国古代文人的寡淡远尘之孤傲。感觉他既有李太白放浪形骸、狂傲不羁的风骨;又有东坡居士的浪漫才情。
范曾“狂傲”,久有议论。
对此,范曾并不讳言,他曾公开说:“我认为说我狂傲,仅仅是别人的观感,对我来讲,我仅仅是从我所好别人认为我狂傲,他总有他的原因,譬如我曾经说过,‘国内白描,可能和我比较,无过其右者’,报纸上就登出来范曾太狂了,其实这是一个事实,怎么是狂傲呢?我觉得一个实事求是的人,应该受到尊重,而不应该受到议论!”范曾曾坦承,时下美术界能望其项背者,寥若晨星。“假我三十年光阴,可超越山人’,他的狂傲,可见一斑。
2005年他的一幅画作以720万元人民币的价格售出。当时有人议论:范曾的绘画价格太高了!结果范曾听后又语出惊人:“我从来就觉得我的画价格不是太高了,而是太低了。在国外,那些顶级绘画大师的作品都是以平方英寸论价的,而我们中国画家还是以平方尺论价,你说,我的画贵吗?”
范曾的的“狂傲”更多的表现为他对人生,特别是艺术成就的自负上。
一次范曾与赵忠祥一起做电视节目,闲谈时范曾说:画分九品,可分为正六品与负三品。一品,谓之画家,作品赏心悦目;二品,谓之名家,作品蔚然成风;三品,谓之大家,作品继往开来;四品,已成大帅,凤毛欧伯;五品,渭之巨匠,五百年出一位;六品,可称魔鬼,从未看到。负一品,不知其为何物;负二品,看之愈久,离其意远;负三品,与美不共戴天,应即诛之。
赵忠祥问:“那么,你认为你属于这九品当中的哪一品呢?”
范曾颇为自得地笑着回答:“我是坐四望五,以待来日。”
范曾就是这样,从来不讳言自己的艺术成就。
前不久范曾接受媒体采访时,再次说出了自己对狂傲的看法,他说:“有人指斥我的狂傲,其实,他们并不了解狂傲的真正内涵。狂傲者,乃是有一定的资质,并非空穴来风。”一语道破了狂傲所来的本源。他曾对朋友说:“其实能做到狂,是对我的一种表扬。做到狂这是很不容易的,李太白讲‘我本楚狂人,五岳寻仙不辞远’,蒲松龄也讲‘遄飞逸性,狂固难辞’,这样的人才够称上狂,我觉得我还得进一步提高。”
范曾的确“狂傲”,但他有他“狂傲”的资本。范曾作画主张用石涛“一画论”之精义,力追天籁之境。1979年他首访日本,就被日本誉为“近代中国十大画家之_”。1984年,日本山冈县为其建立了永久性的“范曾美术馆”,这是日本继毕加索之后,为第二个外国人建立的美术馆。1993年北京正式展开书画拍卖活动后,他的画成为拍卖场里在世画家的中心。如今范曾在中国书画界的成就
和地位已经令人难以企及,画作价格扶摇直上。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他一幅四尺整纸的作品卖到17万元人民币。20年后他的《丽人行》在香港已拍出1200万港元的天价。
范曾“狂傲”,但他“狂傲”的令人敬佩。他是中国第一个自觉纳税的艺术家。21年前,范曾通过荣宝斋以100万元人民币的价格卖给台湾人20幅作品,范曾所得50万,钱到手后他立即交税15万,这在当年是一个相当大的数目。税务机关为了表彰范曾的照章纳税行为,特地向传媒对他进行了表彰。此后几十年里,范曾一直严格恪守着纳税义务,从不打折扣,去年一个季度就曾纳税231万。
纵观历史,凡狂傲者,不分贫富,自是有狂傲的资本、经历与激情。他们富则兼济天下,忧国忧民,关键时刻,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穷则独善其身,虽不能应者云集,亦出落得齐家有方,铁骨铮铮,决不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范曾的“狂傲”中就充满了思想激情。他曾不止一次豪放地说:“范曾,不是一个孤立的存在,我是中华民族的儿子,是炎黄后裔,我愿意让世界各国人民看一看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顶天立地的、腰板硬硬的中国人是什么样的;而在我的作品中,我所描绘的中国人,又是什么样的。我的作品就是要力***告诉人们,中华民族是一个自爱、自重、自信、自尊的伟大的民族!作为一名艺术工作者,我将抬起我不屈的头颅,挺着我自豪的胸脯,漫步于世界艺坛,我的名片上永远写着三个字――中国人!”
这发自肺腑、掷地有声的话语,是狂、是傲,只能由世人评说。
重情讲义心系民魂――“热爱祖国,要从热爱青年开始”
其实外表冷俊的范曾,内心有一副火热的心肠,他是一个极负感情的性情中人。2004年11月底,他的莫逆之交、被国际数学界尊为“微积分之父”的陈省身先生在天津病危,12月2日正在山东大学讲学的范曾先生闻讯后,立即从济南坐火车赶到天津,年近70的他不顾旅途疲劳,下车后连家都没回就直奔医院探望陈先生。12月3日,陈先生走完了他90余年的生命历程,范曾先生―直守侯到他生命最后一刻。当陈先生驾鹤西去时,范曾竟悲伤的放声大哭。
2005年初,杨振宁先生与小他s4岁的翁帆女士订婚,范曾得到消息后欣喜异常,风趣地说:“杨振宁先生是伟大的科学家,他作出的判断必然是科学的。”范曾立即亲笔写信,衷心地送上热情洋溢的祝福。
范曾先生这种火热情感,更多的体现在他对青年一代成长的关心上,他认为关心下一代的成长,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推卸的责任。作为绘画大家,他的时间可谓寸时寸金,但他经常“不务正业”,走出画室,给学生们讲人生、讲理想,与青年人交朋友。他说:“热爱祖国,首先要从热爱青年一代开始!”他经常用自己的切身感受告诉青年们,“一个人只有把一己的欢乐、忧伤和祖国的前途融合在一起的时侯,他的精神才会真正博大起来”;“爱国,不是―种热闹,也不是一种时髦,爱国,需要你付出一生的奋斗以至生命”。20多年前,“老山英雄”到南开大学做报告,范曾书写了“青山不老,碧血常新”送给英雄们,英雄们很高兴,随即将一枚“老山战斗纪念章”回赠给他,令他非常激动,他对南开的师生们说:“英雄们的事迹令人感动,他们不愧为中华民族的筋骨和脊梁,让我们共同记住他们为国献身的一腔热情!”事后范曾认为英雄们送给他的纪念章是用***的鲜血和生命凝聚的珍贵物品,自己不能专而为私,就将纪念章转赠给了南开大学学生会,让他们作为永远的纪念,教育一代一代的年轻人。
多年来,他关爱青年的热情始终不减,足迹遍布全国各地,各类院校,与刘吉、李燕杰、彭清一这些青年思想教育家、演讲家交往甚密,经常同台演讲,共同研究青年思想教育问题。我多次听过范曾面对青年的演讲,他在演讲结尾常用他题写在白帝城的一副对联作为结束语:“‘溯水入夔门,有千层浪遏,繁星闪烁萧森地;乘霞辞白帝,欣万壑风随,赤日流辉壮阔天。’朋友们,让我们共同乘风破浪,投入壮阔的人生!”大气磅礴,每每引起青年们的共鸣,赢得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我曾问范曾先生:“您是一位知名画家,专业工作很忙,为什还要投入大量精力关心青年的思想教育,还要研究教育艺术?”“我作为一位画家,虽然绘画范围内的事非常忙,但我对我们的民族充满真挚的爱,对我们的青年充满真挚的爱。青年人就像白纸一张,也需要去描绘,画画坏了可以毁掉重画,青年人的思想要是坏了,可就不是毁掉重画那么简单了。因此,我有责任在青年的思想教育上投入一部分精力。”他如是说。范曾先生还跟我说:“青年人的思想教育是一种百年树人的大业,‘十年栽树易成林,百年育人教育难’,这是一项艰苦卓绝的社会系统工程。我们的思想教育要青年人接受,需要一定的艺术性,但这种艺术,不是一般的赏心悦目的艺术,不是哗众取宠的所谓艺术,它是一种被理想主义、崇高使命和奉献精神所渗透、所鼓舞的神圣的艺术,所以我要研究和实践……”
范曾先生曾为我泼墨挥毫写下“重教艺振民魂”六个大字,这正是他心系社稷的呼声。
淡看金钱爱心无限――“千秋万代名,寂寞身后事”
作为一代书画大家,范曾大隐于世,却心挂世人。他以先人范仲淹的教诲是尊,多年来一直淡看金钱,热心于公益事业,积极为社会作贡献。
早在1984年,范曾调任南开大学东方艺术系主任时,看到艺术系的教学条件十分简陋,学校―直无力改善,就决定不等不靠,不向国家伸手,自己画画卖钱来解决,通过自己的辛劳为学生们创造一个良好的求学环境。当时范曾住在南开大学北村1号4楼的一个小房间里,条件很差,夏天房间里奇热无比,人坐在那里都要出汗,别说画画要遭多少罪了。范曾全然不顾,一心投入创作,实在热急了,就到厕所里接一盆凉水冲个凉,回来继续画。冬天房间里又不暖和,为了挥洒自如,不能穿太多的衣服,冷了,只能靠搓手跺脚取暖。暑往冬来,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范曾经过近两年的努力,创作了,200幅作品,卖了100万元人民币,连同他当时的所有家当一起捐给南开大学建了艺术系大楼。
艺术系大楼建好后,学校要把它命名为“范曾楼”,范曾听后淡然一笑,以一句“千秋万代名,寂寞身后事”婉言拒绝了。事后他对朋友i兑:“只要对南开学子们有好处,我就欣慰了。”
近年来,随着绘画地位的不断提高和收入的增加,范曾与夫人楠莉在北京、天津、青岛三地尽享平静生活的同时,仍始终不忘自己在俗尘中的一份社会责任,经常献出―片爱心。
2003年,当“***”袭来时,范曾心急如焚,慷慨解囊,为南开师生捐款人民币50万元,并书写了“抗击***,匹夫有责”与大家共勉;2002年、2003年,他共收入500万,竟捐出了400万。
2004年他与季羡林、王蒙等55位知名学者一起联合发出倡议,募捐建立西部贫困地区中小学生“育才***书室”,为此他出资100万元人民币,成为最高额度的个人捐助者。当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捐助仪式上,人们发出誉美之词时,他则平淡地说“我是一介书生,这只是尽我能及为教育事业尽一份心而已”。事后受到***的赞扬。
2005年,他为新版《大学语文》创作了鲁迅、丰子恺、丘吉尔等17幅人物肖像画;为年轻的航天英雄杨利伟、费俊龙、聂海胜每人作画一幅,所有这些画,如按市场价格计算无疑是巨款一笔。
2007年,范曾不仅纳税1000多万元,成为我国书画界纳税最多的画家之一,还将市价不菲的《范仲淹与渔夫***》、《炎黄赋》等10幅书画作品无偿捐赠给了故宫博物院。
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特大地震发生后,身在国外的范曾得知后立即赶回国内,在央视“爱的奉献”赈灾募捐晚会上,一次捐出人民币1000万元,再次展示了他的仁爱之心。
范曾的这些所作所为,没人要求、没人督促,只是自己内心深处的责任感使然,对于金钱,他有着与众不同的金钱观。范曾有一段名言:“一个人一生所需终有限,你再有钱,也不能一天吃一个熊掌,那会流鼻血;你有钱用金马桶照样便秘;如果钱是火,人是钢,那么我这块钢无论多少火也是无法融化的!”
范曾先生就是这样,处世为人,既有才人狂放不羁之傲骨,又有诗人任率纵情之性格,更有菩萨慈悲为怀之柔情。如今已经71岁的他,对社会的赞誉坦然以对,他说自己归根到底是一位画家,希望人们更多的从画作上去评价他。
我国著名学者季羡林老先生曾这样评价范曾:他是一个画家,一个国学家,一个思想家。这三个方面,他都有精湛深邃的造诣。
感谢范曾先生,一位真正的大家,高山仰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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