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名“瘦鹃”
周瘦鹃生于1895年6月30日,原名祖福,字国贤。因为他常用“瘦鹃”为笔名发表文章,就以瘦鹃名世,周祖福、周国贤反而很少有人知道了。
1912年,17岁的周国贤开始翻译外国小说,他自取了一个笔名“瘦鹃”,稍后,开始小说创作,也以“瘦鹃”为笔名,接着以“红鹃啼瘦楼”命名自己的书斋。周瘦鹃成名之后,曾有好多人问及笔名的出处。周有过一段诠释:“别号最带苦相的要算是我的瘦鹃两字,杜鹃已是天地间的苦鸟,常在夜半啼血的,如今加上一个瘦字,分明是一头啼血啼瘦的杜鹃。这个苦,岂不是不折不扣十足的苦么?”
瘦鹃有苦相,可作如下两方面的理解:
首先是作家笔耕的辛苦。从16岁起,周瘦鹃译、著、编,般般勤奋,每天总要达到十五六个钟头。1911年到1931年,这20来年的时间,他连续不断地创作翻译,《中华小说界》《民权素》《女子世界》《小说新报》《小说大观》《小说季刊》以及《晨报》、《申报》副刊都登有他的作品,尤其是小说周刊《礼拜六》和《小说画报》,每期皆登载他一篇小说。1915年前后,周还写了《恐怖***》《井底埋香记》《至情》等几部长篇小说。不仅如此,他还在《礼拜六》《申报・自由谈》《游戏世界》《半月》《良友》等报刊担任主要编辑,主编《紫罗兰》杂志,编辑十多种书籍。众多辛劳是可想而知了。周瘦鹃从事文学生涯为了生活,赡养全家十余口人之外,还得供亲戚们无厌的伸手,因此朋友们说他“和苦力没有甚么分别”,他曾以苦力自食其力相提并论,说自己是“自食其心”的“文字劳工”。
其次,瘦鹃的苦相可以从他作品的题材、内容上来理解,周自己说过“吾满腔子里塞着的无非是悲思,无非是痛泪,提笔写来,自然满纸是凄风苦雨”。周瘦鹃所说的那个时期,青年知识分子的悲思和痛泪,主要由帝国主义压迫和封建主义摧残所造成,两者比较而言,青年男女是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自由恋爱而哀怨,显得更为浓烈,所以言情故事成为周瘦鹃的主要泪泉。正如周的朋友说他“平生为文,言情之作居什九,然哀艳不可卒读”,他的小说“都脱不了一个情字的圈儿”。特别是在20岁那年,他与一位富家姑娘周吟萍相恋,终因贫富悬殊遭到女方父母坚决反对而成泡影。初恋失败使周瘦鹃铭心刻骨,哀思渗入到了潜意识之中,对他文学创作的内容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由此,“红鹃啼瘦楼”上写下了一系列的哀情惨情小说,暴露社会的黑暗、家庭的专制和婚姻上的不自由。
紫兰小筑
周瘦鹃是著名的园艺家,他在苏州王长河头建有“紫兰小筑”,始于1930年,占地面积0.3公顷。内有平展如镜的池塘,自然逼真的假山,筑有梅屋、爱莲堂、仰止轩、弄丹池、凤来仪室、花延年阁、紫罗兰庵诸景。花木绚丽多彩,盆景古朴淡雅,苏州人称为“周家花园”。花园的置景体现了主人的气质、个性和爱好,其中“紫兰小筑”的命名,以及“紫兰台”、“紫罗兰庵”,还寄托着主人铭心刻骨的一段思恋。
1914年,周瘦鹃在观看上海务本女中演出时,对活泼秀美的主演者周吟萍爱慕异常。随后两人相识,一对才子和佳人一见钟情,交往日益频繁。可是两家经济地位悬殊,周吟萍小姐出身富农大户,周瘦鹃只是城市平民,加上吟萍幼时定亲,终使他们理想的婚姻成为泡影。后来吟萍结婚,丈夫待她不好,这使周瘦鹃异常痛苦,常常唉声叹气不思饮食。瘦鹃的母亲发觉后督促儿子成了家,可是瘦鹃与吟萍依然情意缠绵,无法解脱,仍然鱼雁往还,时常一起看电影喝咖啡,互诉衷肠。这样的来往维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周吟萍移居重庆。
周吟萍的西文名字是Violet,即紫罗兰。瘦鹃无法释怀,经常用“怀兰”“怀兰室主”为笔名发表文章,在他所命名的小杂志《紫兰花片》上,专门开辟《银屏词》一个栏目,每期刊登有“银屏”二字的古人诗词,以示对周吟萍的纪念。三十多年后,瘦鹃在他主编的《紫罗兰》杂志上,发表了《爱的供状・附:〈记得词〉一百首》,连载数期,叙述他俩的绵绵情怀,怀念远在重庆的周吟萍,其中有语:“综三十二年来,所作抒情之说部散文及诗词等,十之七八均为彼一人(吟萍)而作。”瘦鹃在四十年之后,有文说:“我之与紫罗兰,不用讳言,自有一段影事,刻骨倾心达四十余年之久,还是忘不了。因为她的西名是紫罗兰,我就把紫罗兰作为她的象征。于是我往年所编的杂志就定名为《紫罗兰》、《紫兰花片》,我的小品集定名为《紫兰芽》、《紫兰小谱》,我的苏州园居定名为“紫兰小筑”,我的书室名为“紫罗兰庵”,更在园子的一角叠石为台,定名为紫兰台。每当春秋佳日紫罗兰盛开时,我往往痴坐花前,细细领略它的色香,而四十年来牢嵌在心头眼底的那亭亭倩影,仿佛从花丛中冉冉地涌现出来,给我以无穷的安慰。”
周瘦鹃的朋友都知道他的这一段隐情,曾有人专门为之作了《紫罗兰庵忆旧***》,南社社友王蕴章专为瘦鹃作了两副门联:“万紫千红,罗生为瑞;春兰秋菊,秀发于文。”“紫钗红拂罗双美,菊秀兰芳共一庵。”前联嵌“紫罗兰”三字,后联嵌“紫罗兰庵”四字,瘦鹃分别挂在会客室与内室两侧。
愿天速变作女儿***
1915年5月,袁世凯为了登上洪宪皇帝的宝座,接受了日本的“二十一条”。周瘦鹃愤怒至极,创作了爱国短篇小说《亡国奴日记》,在开头写道:“前此有国之时,弗知爱国,欲爱则国已不为吾有。故愿吾国人乘祖国未亡之时,共爱其国。”小说向世人诉说国家将亡的痛苦心情,欲唤起人们的爱国热情,拯救国家,扬我中华民族尊严。
然而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周瘦鹃愤怒之余,又在《女子世界》上发表了《怀兰室丛话》一文,文中宣泄了他另一种爱国心切的情绪:“瘦鹃则不欲为男,愿天速变作女儿。自慨枉为男儿二十年,无声无息,负却好头颅,日向毛锥砚间讨生活,且复歌离吊梦,不如意事常八九,天地,恻恻寡欢,作男儿倦矣,颇欲化身作女儿,倏而为浣溪畔之西子,倏而为临邛市上之文君,使大千世界众生,悉堕入销魂狱里,一一为吾颠倒,一一为吾死,不强似寂寂作男儿耶!”
记得前蜀女史黄崇嘏喜欢男装打扮,蜀国宰相周庠,爱黄崇嘏有才又有,想把女儿嫁给她。崇嘏作诗相答,其中有句云:“幕府若容为袒腹,愿天速变作男儿。”周瘦鹃则一反其道,愿天速变作女儿。就在这时,周拍了几次化装成女子的照片,发表在同仁办的刊物上,称为《愿天速变作女儿***》,还请南社社友吴梅为***题诗。事后,有一些人把这作为周瘦鹃心理不健康的表现,认为是心理变态,玩世不恭。其实,周瘦鹃在国家将亡之时,深感责任重大,可是自己文弱书生一个,救国无术,作为男子那是一种耻辱,还不如作个女儿家为好。这是一个自处弱者地位的正直的知识分子,出于义愤而自嘲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