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于田园中央
有风若谁的吻语,轻梳你的心绪。时光,漫长漫长。
盘桓在七月浓密的寄语中,你激动但小心翼翼地,拨弄着生命中仅有的感动,让心湖荡漾。
深处的虫子吟唱着优美的旋律;
高远的行者传递着激扬的音符。
斫风赏阅,你习惯于一个人的方式。唯有真切的叶片抵达你如鱼的沉静。
端坐抑或躺下,都无法更改一棵秧苗成长的姿势。季节在你的眉心孕育成熟,你在田园的中央,定格所有植物的走向,寂寞而充实,惊悸而安宁。
时光的水流滋养作物的疯长,太阳真实地写在每一粒内在的泥土上。
风扬起季节的裙角。你,安静地端坐于幸福的中央。
■醒在夏夜的寂寞里
一个人横在午夜的寂寞里。
蛙鼓不厌其烦的往心上填补虚空。月亮躲进另一些人的睡眠。星星大张旗鼓,缀满无眠的眼。风行牧野,从猝不及防的露珠里传来O@碎语。
一只猫越过临界的墙,捕捉孤独而飘摇的夜影。谁汲水的声音,抑或谁的呓语,苍凉又温存,遥远地蜂拥而至。
利爪折腾夜影,梦语敲响静寂。于亘古的记忆中,你打捞起无数颗沉沦的太阳,相对无语,每一颗火红都是你精心酿制的希冀。在夜的腹地,他们灿烂而壮美,华丽而丰实,花朵般绽放在你黑暗的额头。
雨水顺着你的睫毛滑下,一滴一颗火红,晶莹,灼目,动人。一汪晚霞盛开在黑夜的深处。蛙鼓在支离的窗棂上张望。你把头沉下去,像要触摸游荡的睡眠。
雨水涓细而流长,轻轻潜入夜的海洋。你抚摸每一颗滚烫的火红,一如夜的沉,轻贴你潮湿的面庞。
血液在肉体与夜色之间流淌,没有雨,甚至没有水流的声音有其纯洁,清脆和躁动。你第一次深深折服于自己的声音。手捧太阳,一如捧起慧洁的爱人,你细致地检验着每一份希冀。然后,像把头垂下去一样地,让太阳次第坠落。
于是,在一堆杂沓的头颅中,你找到早已遗失的心跳和自己。火红降落成你枕畔的余温,这夏夜唯一的温度。
■一个人的村庄
梦一样的天空被羽翼占据,分章抑或段节,叙述抑或抒情。如期而至的雨使所有期待的河流受孕,孩子从绿浪碧涛里跌撞而出。
你一个人走着,坐着,躺着,明灭的烟蒂在指间演绎风花雪月。如草般疯长的故事在你的身旁成熟,成熟又凋落。而你独守这一片潮湿的野地,任由相思与泪水疯长,抑或伏倒在丰实的天底下。
你的村庄在远处等待,而你在村庄的远处等待。郊野的鸟蝶漫散于你透明的呼吸里,身后的路,被你走成舒展的一地寂寥。枯坐,僧者一般的虔诚;你盘桓在思念的弦上,长久地梦呓。阳光写在你的脸庞,雨一样的晶莹剔透。
你点燃最后的希望,明灭的星火被风,白色的逃兵注释着你在劫难逃的宿命。所有梦幻一吹而散。你把自己置入比风更轻的悲悯之中,企***抓住最末梢的希冀一样地,你抓住你力所能及的每一页书签,狂野而执着地将生命打开,打开又合拢。
烟消云散,你满怀疑惑,不安的魂灵更深地埋进这荒野的寂寞,而黄昏一点点地,从你的指尖漫开,笼罩你,逼视你。
就是一只鸟儿,你从萋萋的芳草上撤走,从对立而相依的两岸撤走,从寂寞的睡眠里撤走,回到你的村庄。
黄昏在暴涨,纯洁的大地,被黑暗悄悄挟去。
■南瓜花儿
记忆里,你被秋天萧瑟的风灼伤,憔悴的容颜戳穿为你守候的诺言。
经年的风霜冻过,经年的雷雨洗过,你于人们沉寂的睡姿上醒来,穿越纸一样的微凉,在黎明抵达之前,以一个少女的羞涩在暗色中等待。
早起的风探寻忘却的路径;慵懒的鸟叼啄昨夜的余热。
你是所有风景之外的风景,美丽之外的美丽,等待生命里仅有的一次邂逅。阳光静静地栖在你寂寞的心房上,远处的村庄触动你深藏的情思。脚步声从晶莹的露珠里过,潮湿的呼吸如水般将你浸透。
心,摇晃摇晃。你湿漉漉的身体里淌过流水的清澈。天空明净而高远,夏天的第一粒蝉鸣突然降临,响彻所有仰望的灵魂。
你抬起等待的头颅,在受孕的恋情里,骄傲而羞涩地打开青春的枷锁,孕育起去年丢失的那一枚辉煌。
■田园上的诗情
诗便是从这里诞生的。第一首诗就是第一叶写在田埂上的草儿,喂肥我亲爱的村庄。
我总爱从大片大片的句子中穿过,然后端坐于诗歌的盛大的节日里,呓语抑或沉默。季节在我的身后,无声流淌。
黄昏时候,追逐的风放慢脚步,抚摸这一行行的绿,甩出一些深情的音,滋养出村庄恬然而奔放的夜。夜游的人,过记忆中最伤感的地带,握一束凉意,一抹水痕就沿掌纹淡化了一生的疲倦。
随风的步履,第一缕阳光抵达绿的国度。鸟儿干渴的啼鸣从此得到滋润,田野于漫长的喧嚣和躁动之后又重归沉寂。
栖居的碎虫不停息地东窜西窜。诗的语言疯长成一片水域。草丛里浸过匆忙的足音。牛儿马儿把最初的吻急切捧出。露珠幸福地仰面躺下。
我这样想,每一叶草儿都是一首感情丰富而细腻的诗。这样的诗,喂肥村庄的岁月。
■雨 后
雨后。黄昏。鸟蝶回到暖巢。露珠回到草丛。牧童回到臂湾。村路回到屋檐。
被打湿的树颤栗着为风让路,一丛山头横成大地的。
一场雨让所有期待的河流受孕,涨潮的激越写在黄昏的宁静里。田野于眨眼间膨胀,湿漉漉的诗句丰满望穿秋水的眼眸。晶莹的不只是露,飘逸的语言传递成液体,浸透风干的情怀。
夜凉如水。一朵含苞的清凉,在风雨洗礼过的村庄,漫过梦呓,漫过诗人吟哦的田野,在接近黎明的旷野上,完美地盛开。
如果一滴水折射一份喜悦,那么一场雨,她温存,柔情,滋润,是一场荡漾的幸福。田园沉静而躁动,疼痛而幸福,在血与汗之后,走成亘古的丰实和温馨。
■蛙
仿佛是为着一个盛大的节日而来,在你深情饱满的歌谣里,一个日子与另一个日子纷沓而至,最终走成一个繁荣和受孕的季节。
你独守这一片海洋,在潮涨潮落的乐章里,颂扬着自己的作品,声音圆润,抵达夜的睡眠,睡眠里的梦呓。抑或风从你的唇间领走一丝儿的秘密,你便静了,静成一个世纪的不安和恐怖。
忧郁的游子从你醇厚的乡情中踱过,衰老的生命在你盛情的围困里滑过,沉痛的回忆于你潮湿的诗行上游过。村庄在你的歌谣里,阔大无边,满载祝福。
有你的夜一如盛开的花朵,睡眠也绽放如花的芬芳。蛙鸣如鼓,岁月也抵挡不住诗一般的歌谣。人在流逝的川上,而你,永远躺在脚下这一片茂密和幸福的暗色里。
■荒 原
让我轻轻犁入你杂草丛生的荒原像犁入春天温暖和潮湿的泥土吧,让我的手指轻轻开启你蚊虫出没的坟墓,像蛇一样的柔软,沉静。
在遥远之遥,荒芜之荒,摇曳千年的野草肆意疯长,灌木丛蕴藏无限玄机,涉过漫漫长夜的萤火孤立而低徊。钢锯的嘶鸣来自翼翅的摩擦。风雨的浇灌茁壮成长。昼夜更替有如蜗牛的蹒跚。
像蛇一样柔软地,我从这荒原中穿过。像薄暮时分在秋收后的果园里的散步,腐烂的果肉和树叶儿的呛人的浓香飘溢;沉寂千年的野草、灌木和泥土混合的气味,夹杂草丛中被扰醒的迷乱的碎虫迎面扑来。像一条蛇一样沉静地,我穿过这荒原,只有草与草耳鬓厮磨的声息。这微微温热和潮润的气味,酒一样让人迷醉。
在一块僵硬又稍稍承受了大地的余热的石头上,我触摸到了你的心跳如键,于是我轻轻的抚摸,一如镰刀抚摸麦子,弓弦抚摸箭刃,风暴抚摸大海……长久地――风雨的浇灌茁壮成长。昼夜交替如蜗牛的蹒跚……
远处的村庄被人类的文明次第点亮,荒原的萤火孤立而低徊。让我柔软地、沉静地依在你的温热而潮润的空气里吧,让我的手轻轻开启你千年的孤独,像犁铧犁过春天的土地一样地,我要在泛滥的潮水涌来之前,掀开一道沉寂千年的美景。
■黄 昏
你穿过风,穿过被树林撕碎的余温,落日的薄晖从背影里渐渐剥落。步履盈轻,接近睡眠。
你迈过暮色新筑的凉意,战栗的露珠轻轻鼓动你落寞而莹澈的心,惊悸的小虫点燃你身后隐藏的躁动与不安。河流在你的眼睛和耳朵之外流淌。
就像沉默的文字,你恬然地栖在温凉的石上。记忆爬过阳光堆砌的堡垒向你走来,在搁浅的身体里等待延伸。宿鸟在你的上空盘旋;对于迷失的鸟,你凌乱的头发意味着归宿。
你把自己的归宿停留在记忆之遥。时间的壁影从四面向你靠拢,一如流水,空虚而实在,冰冷而缠绵。身后的村庄为你点亮了第一条归路,而你寻寻觅觅,在深远的暮色里,你更愿意遁入茫然。
蛙鼓瞬间淹过你的背影。风潮润而蹒跚,在蛙鼓之后写满心湖,与你的沉默攀谈。一些雾气从你失忆的部分开始,悄悄将你打湿,经蛙鼓的洗礼,变成晶莹而芬芳的一滴。
你默数自己的心跳,你感受着浑身被浸透的黄昏,越过鸟的干渴,在接近睡眠的地方,你试着自己凝结成星辰一朵,在抵达黎明之前,将隐匿的光芒置换成阳光一束。
■一条河
一条河,从左到右,自上而下,缀满的都是乡情。像风中的铜铃,只一缕,便抖落一地的忧伤。
一条河,升则为云,降则为雨,在故土的情怀里奔流。像涌动的血液,只一滴,便延续着一世的跌宕起伏。
我着以虔诚而苍老的姿势,去探寻,这样的一条河。水草丰腴,沙石冰凉;鱼翔浅底,***蟹横游。就是这样的清澈,涤荡出无暇的纯贞;就是这样的宁谧,缔造出净洁的魂灵。
时光退隐,两岸植物疯长,一如青春的诗情,纵横交错,肆意撩拨,茂盛而凄美。我追寻着经年未曾钝锈的那枚钓钩,与钓钩和钓竿坚守自若、浑然一体的岁月。流水淘走的是泥沙,镌刻的是小鲤鱼跃起时用尾巴书写的那朵涟漪……
我追寻着那些隐匿在两岸的故事。耳膜守住蛙鼓;蟋蟀捉住眼神;阳光挽住谷穗;山谷拽住吆喝。蛇自旋舞;风自盈轻。青草啃噬牛群;时间肥硕记忆。就算是一粒露珠儿,也藏住了夜行者湿润的体温。
就是这样的一条河,横亘在生命之谷,永远流淌的,是血液的声音;从记忆流向记忆,永远清晰的,是岸上停驻的村庄。
宋自成:生于1984年10月,小吉场镇吉坪村人;现供职于贵州省毕节市民***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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