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建筑原本就是艺术设计的一个门类,但在当代,普便意义上还是因为其核心操作以及作品呈现方式的不同而被区别对待。就连备受瞩目的威尼斯双年展也是将两者划分开,艺术归艺术,建筑归建筑,每隔一年相继推出。不过,在今年威尼斯双年展的中国艺术家平行展 “心跳”上,却破例出现了一位建筑师的身影。这引起了我们的好奇。
朱小地的参展作品叫《方块字》,呼应策展人提出的“心跳”主题,朱小地表达了自己内心对于文化上的担忧:中国文字是世界上保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象形文字,拥有自己独特的书写方式。然而,这一基于长期训练、承载着丰富的文化信息和个人情绪的书写方式正在逐渐弱化,甚至消失。朱小地认为,从根源上讲,中国文字因为其含义多元、联想丰富,应对现代自然科学的严密性非常吃力,这也许也是中国人相对思维逻辑性较弱的原因。而在计算机和网络普及的今天,流行口语、外语的渗入和计算机录入方式的流行,使文化越来越呈现出碎片化、含混不准确的现象。
这是近几年来朱小地颇有感触的一个话题,所以他很快决定了做《方块字》。在作品中,他将中国文字拆分到最基本的偏旁部首再杂乱无章地混合在一起,而这些偏旁部首,被放大成1米乘1米的有厚度的体块,用聚苯乙烯一次性雕刻成型。近400个仿宋字堆积在一起,形成一个直径约6米,高度约3米的圆堆。朱小地说如果不是因为时间有限,他会再多做一些,他希望作品更加繁复,体量感再强烈一些,这样在威尼斯明亮的阳光下黑白灰的光影变化也更加丰富。听起来这完全是一个当代艺术家做的事情,但这些美学上的设想,却无疑来源于他的建筑师背景。作品中呈现出的塌落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建筑废墟――“记忆如同围绕着一个毫无目标且无需关注的废墟漫步”,朱小地在简介中写道。
朱小地在国内有一个为人熟知的身份:中国最大的设计院――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的董事长。人民大会堂、民族文化宫、首都体育馆、2008年部分奥运工程、北京首都机场3号航站楼等项目都是北京院的设计精品。1995年,在建筑设计领域已有不错成绩的朱小地接过了一纸任命书,从此走上了领导岗位。其实当时对于要不要做管理工作他是很矛盾的,为此还专门向一位老领导请教。一顿饭的时间过去了,老领导都没开口,最后却一拍桌子说:“顺其自然!”于是,朱小地就“顺其自然”地一步步成为所长、设计院海南分院副院长、总院副院长、院长。由此,朱小地一直同时肩负着设计管理与设计师等多重的身份与职责,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后来的朱小地倒是做得风声水起。他有条不紊地一步步改制,在十多个设计所的基础之上逐步让设计团队形成直接面对市场的真正的公司,把设计院变成了一个服务式平台。而且不管行***事务再繁忙,他还是一直坚持自己动手做设计。“其实,每个人都可以转换多种身份,只是个人的摆幅不一样罢了。开始虽然痛苦,但只要掌握到一定方法,信息在自身内部流通了,就会变成一个很好的状态。做领导时,要站在一个更公共更综合的角度;做设计时,要寻找更放松更自我的状态;而如果想要往艺术上走得更远的话,要更往内心里去。”做了领导的建筑师朱小地如是说。
对于中国传统文化情有独钟的朱小地,早年喜欢收藏,花很大功夫探寻研究。现在空闲时间少了,只能在零星的时间里拾起儿时练过的毛笔字,自恰赠友,不亦乐乎。提及他的收藏,他喜欢给人看,也乐意跟人讲。他收集了很多中国古建筑的构件,细部精妙绝美,“这些一拿出来王家大院那些房子可就逊色了”,朱小地自信地说。早年他曾把这些艺术品放到水晶石的门口――水晶石是中国最大的效果***公司,来往的建筑师最多,朱小地觉得应该让建筑师多看看以前的好东西,文化传承和文化修养对于建筑师有很大帮助――这一举动堪称壮举。和其他视藏品如命的古董爱好者不同,朱小地总是想让大家“共享”他的宝贝的精神价值。他觉得很多中国建筑师轻易就断定中国的传统文化在现代行不通是不应该的,“应该是学习和考察以后,最好是做几个有传统元素的房子,然后再判断到底用什么方法来解决中国的建筑问题。”
其实说到传统情结,朱小地在早年代表作――“秀”吧里就已经开始寻找传统与现代对位的关系了。“秀”吧位于长安街南侧的银泰中心6层群房屋顶之上,巧妙运用中国传统建筑序列空间的轴线布局方法,使尺度宜人的酒吧建筑与周围三栋超高层建筑形成空间的对位关系,将大与小、现代与传统完美地统一起来。宋式建筑的标准形式体现了传统审美情趣,多重通透的围合结构表达了中国文化的含蓄韵味,不同功能的场所与建筑体量的组合搭配得当,为聚和散、独处和分享等不同需求提供了多样选择的可能。
近期完成的作品南京牛首山佛学研究中心也是“传统”一例。佛学研究中心是南京新近开发的一个文化项目,找来四位知名建筑师做其中的附属建筑,朱小地要完成其中的藏经阁和讲经堂设计。看到基地后,朱小地马上想到他练习书法时常常会写到的一首诗:“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佛教中讲空悟道、静修禅,于是朱小地认为,建筑布局一定要退守、留白,而元素上,曲径通幽、步道开路、竹林相伴,这些都是可以引入的设计元素。最终的设计古朴典雅,建筑用两坡顶协调现代与传统的审美差异,很是有趣,也很是费了一些思量。
对于自己的工作状态,朱小地提出一个新名词――拓界。不同于跨界的跃跃欲试,拓界表现得更多的是一种持重的心态――开拓领域、视野,多方合作,但最终回归自我的核心本质和价值观。从威尼斯回来之后,朱小地觉得中国当代艺术与世界艺术有方向性差异,对于“新”的尝试较弱,处在一个容易被其它领域语言――比如***治语言干扰的状态。他始终觉得当代艺术应该与自我有紧密的联系;艺术家的态度、判断力、价值取向、情绪都是创造力的来源,艺术形式则是不可重复的。
“古诗这种艺术形式差不多被唐朝这几代人做到了极致,很难再在这个方向有所突破了;上海的金茂大厦概念来自中国古塔,也一次性把这种建筑形式在现代消耗完了,总不能再抄几个金茂出来;中国美术馆新馆法方设计师让・努维尔在设计前就邀请中国文化专家做顾问,利用中国道家传统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创造出建筑形体‘一’,这也是不可重复的。”朱小地认为艺术家要有超越普通人的创造力,重复的艺术是没有意义的。而对于自己会不会继续做艺术方面的创作,朱小地说:“我想沉淀一下自己,再去思考可能性。”(编辑:曾莉莉)
1 > 朱小地及其《方块字》创作团队成员合影
2、4 > 威尼斯双年展参展作品・方块字
3 > 朱小地
1-3 > 朱小地作品《旬会所》
1 > 朱小地作品《山水楼台会所》
2-3 > 朱小地作品《秀》
1 > 朱小地作品《青》
2 > 朱小地作品《颐》夜景
3 > 朱小地作品《哈德门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