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年代》:您1955年进入上海第二医学院学习,随后从医25年,当初为什么选择学医呢?家人对您从医有什么影响吗?
谢丽娟:学医是我从小的志向,初中我去格致中学上学,乘17路电车路过八仙桥,看到那里有普济会之类的慈善机构在为穷苦人看病。候诊的穷人愁眉苦脸在马路上挨挨挤挤,不论风雨和骄阳,很是可怜。我就萌发了要做个医生、帮助穷人的意愿。
有一部印度电影,给我的印象也很深。影片中,有一个穷苦而美丽的姑娘,因重病住进了条件很好的医院,得到了好心大夫的救治而重获新生。我就想,将来我也要开一家医院,向有钱人多收点钱,就可以让穷人得到免费***了。
要说家庭影响,有那么一丁点,那就是我姐姐考上了在沈阳的中国医科大学,毅然去了冰天雪地的东北。那里的生活条件对南方人来说是比较艰苦的,但那时候的年轻人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几乎是不考虑生活条件的。我为了将来从医的意愿,在填报大学志愿时,我的第一、第二、第三志愿都填写了医疗系,为了以防落榜,在第四志愿上填了生物系,我很庆幸,被上海第二医学院的医疗系录取了。
(《金色年代》以下简称《金》,谢丽娟以下简称“谢”)
《金》:1988年,上海居民因为食用受污染的毛蚶,导致甲肝大爆发,当时,您作为分管卫生的副市长,曾受到责难,您是怎样带领医护人员渡过这一难关的?
谢:1988年初春,上海爆发了突如其来的甲肝,持续了两个月,甲肝感染者超过35万人,发病最多的一天有19000人。当时南市区卫生局局长韩幼文(我二医大的同学)打电话给我,哽咽着诉说:“病人那么多,都要住院,实在没办法……”
由于病人实在太多,所有各科病床总共55000张,只得使用各种可利用的空间,甚至旅馆、学校等都开设临时病房。
我去察看那些收治在工厂仓库改的临时病房里的病人,有位病人说:“我发烧39度一天了,可是没有人给我倒杯水!”我只能安慰这位病人,给他倒杯水,并向他表示实在对不起。我不能责怪护士,她们日以继夜超负荷工作,难以应对比以往多好几倍的病人,实在疲惫不堪。
关于你提及我曾受责难之事,是的,但当我把不为人知的情况陈述后,质疑我的部分人大代表和***协委员表示了理解。
我和当时的市卫生局王道民局长在甲肝爆发前两周,发现集中出现了许多痢疾病人,病人饮食史中都吃过毛蚶。根据经验和分析,在出现痢疾两三周(即甲肝潜伏期)后,便很可能出现大量甲肝病人。
我们立即做了两件事:一是把毛蚶送检,检测其是否携带痢疾杆菌和甲肝病毒;二是通知各家医院把床位尽可能多地腾出来,做好收治甲肝病人的准备。
随着禁售毛蚶、病人的隔离、粪便消毒,以及使用公筷、勤洗手等卫生防病知识的宣传普及,在2月1日***情达到最高峰后,甲肝感染者人数开始迅速下降。到3月上旬,这场突如其来的甲肝暴发流行得以告终。
《金》:您给人的印象是快人快语、雷厉风行、办实事、重实效,在您的从***生涯中,还有什么令您记忆深刻的事情?
谢:因上世纪50年代鼓励生育,出现了第一个生育高峰,于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出现了第二个生育高峰,继而出现了幼儿园、小学入学难问题。在北京、天津等城市都出现了“两部制”的***策,即部分孩子上午上学,另一部分下午上学,即称五班三教室的两部制。
上海面对这一难题,在市长办公会议上讨论,准备在文件上的表述是“上海争取不出现两部制”,我的意见是删去“争取”二字,上海要保持原有的全日制。
我的陈述理由是孩子的父母都是双职工,如果孩子半天没课,挂着钥匙在弄堂里玩,父母怎么能放心呢?
我们应想尽一切办法,如在学校维修改造时加层;教室扩容增加学生数,从三四十人增加到五六十人;腾出教师办公室改为教室;加快新校的建设,以及规划部分高中迁至郊县,扩大市区初中生、小学生的容量。
市长办公会议同意了我的意见,把不出现两部制的目标列为市府为民办实事的项目之一,在以后的评选中,此项实事获得市民好评第一位。
《金》:作为祖辈,您对孙辈的成长一定非常关注,在教育第三代方面,您有什么感想?
谢:我有一个外孙、一个外孙女,外孙初三,外孙女才两岁。我们这辈人,大都有这样一个情结,就是我们年轻时工作太忙,对第二代关心太少,尽责不够,很是内疚。于是退休后,很想帮助第二代去分担对第三代的养育之责。虽然,现在提倡父母自己带孩子的理念被多数人认同,但不能不现实地对待,要看具体情况。我家的小外孙女两岁,白天送托儿所,下午4点要去接回家,让他的父母每天请事假去接孩子,那是不现实的。
我们把外孙女接回家以后,我和老伴就分别照管孩子和准备晚饭,女儿女婿下班后,无需接领孩子和煮饭。晚上,为了让女儿女婿休息好,外孙女的小床就放在我们房间里。
当然,在抚养外孙女的过程中,和女儿的意见也会相左,这就需要在家里开个“养育理念的协调会”,大家统一思想。比如小外孙女吃着饭,要吐出来,女儿性急,就吓唬孩子:“不许吐,吐出来要打屁股。”我就说:“她要吐出来,说明吃得不舒服,你就让她吐掉。”有一次,孩子从嘴里拿出两根小鱼刺,若不让她吐,那就会出事了。
年轻父母就是性急,而祖辈相对耐心和细心。当然,祖辈对第三代太宠,也是需要注意的。
《金》:对于初三的外孙,您有什么教育心得体会?
谢:至于大外孙,我最感到担忧的就是孩子的课业压力太重了。我周围的老同志们聚在一起,都有同感,现在孩子的学习负担实在太重太偏,学习应该是德智体美劳多方位的,但他们几乎整天埋头在题海中,初中生作业做到十一点钟是经常的,有的初三学生为考重点高中,晚上复习到十二点钟才睡。孩子们的睡眠严重不足,长此以往,肯定会影响健康。
如今的孩子仿佛都成了学习机器,只会刻板地解答题目,不做一丁点家务,将来生活自理就可能成问题。他们不懂得怎么和周围的人相处,成年以后就难以融入社会,所以,老师、家长都应当考虑,怎样使孩子成为未来的合格公民。
现在,我还参与上海***基金会及上海市儿童健康基金会的一些工作,我曾建议他们做一些调查,比如:各年龄段孩子每天的睡眠时间、做作业的时间、玩游戏的时间等等,然后提供给***门作为课改决策的参考,以期实实在在地减轻孩子的课业负担,让孩子们在德智体美劳等方面获得全面发展。
《金》:作为医生,就营养饮食、养生保健等方面,您对我们的读者、您的同龄人,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吗?
谢:我感到大多数人都很重视营养餐饮及养生保健,但重要的是,实践跟不上,特别是抗拒不了食物的诱惑,坚持不了经常性的锻炼。此外,良好的处世心态与健康也有密切的关系。
我家里买菜的事主要由我老伴去操办,但男同志去买东西,对各类菜肴的识别能力差,不懂得挑选而常有损失。我就教他:“番茄不要买一样大小的,一堆番茄如果一般大小,而且硬邦邦的,很可能是转基因产品。食用油要几个品种调换着使用,比如初榨橄榄油、葵花籽油都不错,而大豆油我怀疑可能是转基因大豆压榨出来的,所以别买。”
我认为尽量少吃肉,特别是少吃猪肉、牛肉,因为猪、牛都是吃饲料的,而饲料中难免有添加剂,而羊是吃草的,因此相对来说,羊肉更绿色健康。
中老年朋友选吃鱼,河鱼、海鱼都可以,三文鱼、银鳕鱼等海鱼的价格相对来说较贵,那么,不妨多吃一些海带、紫菜等海产品,因为它们也含有和海鱼类似的营养元素,堪称物美价廉。
《金》:在新闻***片中,您总是优雅而有风度,平时就美容、服饰等方面,您有什么心得吗?
谢:谢谢您过奖,其实,我除了理发,从不美容。我在参加外事活动时,穿着比较注意些,因为这关系到中国干部的形象。平时,我穿得很随意,女儿经常说我,“你穿得太土、太落伍。”我认为衣着只需舒适方便,不必追求华丽,更不需要什么品牌。
记得我刚上任卢湾区副区长时,有一次,为人民来信去家访。我转悠着在找门牌号码,向路过的居民问询,那位居民用疑问的口气道:“你是她的谁啊?有什么事情要找她啊?”
我说:“我是刚刚上任的副区长谢丽娟……”不料,那位居民上下打量着我说:“哦,你就是谢区长啊?你怎么这么朴素啊!”
有一次女儿打算把一件旧的手工织的毛衣扔掉(现在的女青年爱穿羊毛衫、羊绒衫),我连忙阻止她,我认为这个毛线衣拆一拆、洗一洗,重新编织一下还可以穿,扔了可惜。
绒线拆洗好,交给心灵手巧的表姐,不多久,她就为我织好了一件保暖的花式开衫。
《金》:您平时进行体育锻炼吗?
谢:我的膝关节不好,做过理疗后情况好转,平时不特意去运动锻炼,我把做家务视为健身方式。
记得在卢湾区医院当住院医生时,为了照顾老父亲和孩子,家里请了保姆。都说寸金难买寸光阴,那时候忙于工作,需要花钱买时间。现在有时间了,可以不用请人帮助了,我自己打扫卫生,权当锻炼。
《金》:闲暇时,您喜欢外出旅游吗?对哪些景点印象深刻?
谢:是的,去年去了俄罗斯圣彼得堡和莫斯科,那里的建筑雄伟且艺术性强。给我印象深刻的还有意大利的水城威尼斯,威尼斯河道两边的建筑很古老,也满溢着艺术气息,让人流连感慨。联想到我的故乡湖州菱湖镇,曾经也有蜿蜒的河道。幼年时,为了避难,我在舅舅家生活了一年。
清晰地记得,距舅舅家约20米处有条河道,可以一步步拾阶而下,河水非常清澈,河岸边游动着许多小鱼小虾,让人煞是喜欢。但多年前,河道已被填埋,家乡的“威尼斯”已不复存在了。
《金》:中央电视台曾开展过幸福感大调查,您认为怎样才是幸福?
谢:前一段时间,在上海水源的上游发现数以千万头死猪的现象,新闻报道里经常有交通事故造成枉死,假冒伪劣食品屡屡曝光,还有欺诈电话及大气污染等等,使我们的安全感受到一定程度的威胁。从******层面上要解决的任务还很艰巨,因此还达不到幸福的境地。不过,从衣食住行总的方面来看,比起从前,幸福感也就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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