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麟和仲美荣已经抱上了孙女。平时的日子平静且惬意。现在老两口出门遛弯儿,总是时不时盯着周围的人看。崔麟说他们都落下“职业病”了,看人的第一眼肯定是看身体比例,有时候还真能发现练跨栏的“好苗子”。
崔麟很健谈,而且人缘极好,每每在小区里遛弯的时候,总会有相熟的人过来打招呼,老爷子不但能叫上每一个人的名字,对方的年龄、工作,甚至退休几年,全都记得清楚。“你看刚才走过去那老头儿,快八十了,身体好吧?在这儿住着的老人,身体都差不了,哈哈。”崔麟很喜欢笑,尤其是面对小自己几轮的年轻人时,总是抑制不住的被孩子们感染,举手投足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一位66岁的老人。
十年的田径队兄妹
时间先回到四年前,有人在中国田径队踏上雅典奥运会征程之前找过崔麟,虽然老爷子已经安享晚年,但是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田径,尤其是跨栏项目。“刘翔有戏么?”对方问。崔麟特别肯定地说:“有戏,肯定有戏。”还没等对方再追问,崔麟已经脱口而出了――“刘翔能拿冠***!”
此话不是空穴来风,更不是老爷子故意显摆。要知道,早在刘翔雅典夺冠之前,孙海平教练特别来请教过崔麟。刘翔之前的比赛,他更是亲临现场观战。那时候刘翔的实力已经凸显出来,但是崔麟依旧觉得他在跨栏的质量上尚有提高的空间。“从起跑到第一个栏之间这段距离是最关键的,把握好了就等于从迈出的第一步已经取胜。”崔麟还说,现在科技发达了,很多动作要领都可以通过电脑分析出来,他们比赛那会儿根本没法依靠太多科技成分。“起跑节奏掌握好了。第一个栏很自然的抬腿跨过去,既保证了速度,又不会因为抬腿时间过早导致身体向上浪费时间。我当年都是自己画***研究这些技巧啊。”
崔麟说自己老伴可以“作证”,仲美荣则笑着回应。当年两个人在国家队里相识的时候,崔麟还特意给她画了一幅画:画上的女子正英姿飒爽地跨过高栏,直奔终点……仲美荣遗憾的是,这幅画虽然珍藏了很久,却因为后来几次搬家弄丢了。崔麟马上打趣说:“你看你看,不珍惜吧,现在我可不给你画了。”
仲美荣非常看重崔麟的好学:写得一笔漂亮字。两个人在1961年同入国家队,此后的十年当中一直是兄妹一样的关系。在崔麟眼里,仲美荣因为是队里岁数最小的女孩子,做学长的照顾学妹是理所应当的。“她小我四岁,女子短跨项目的尖子生,我看过她比赛,身体素质和节奏感都特别好,但是因为年龄小,好像什么都挺害怕,所以我就‘挺身而出’了。”
崔麟说,直到1966年,仲美荣的父亲因病去世那一年,自己一直在照顾情绪低落的仲美荣,这也让女孩子对他多了一份依靠和信任。“那时候她家里人来北京,我就主动地忙前忙后照顾,好像也没觉得咋样,直到有一次,她捂着腮帮子问我说,扁桃体老发炎是不是应该去做手术?我才觉得,咦?她为什么只来问我不问别人呢?”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两个人成了队员眼中的“短跨情侣”。
“我相信他不是‘反***一’”
崔麟有兄弟四个,全是男孩,而且除了大哥,其他三个男孩都跟体育沾过边儿。1958年,崔麟还是个16岁的孩子时就认定了要做运动员,瞒着全家人去参加北京体院(现北京体育大学)的预科考试。
崔麟原本是三级跳项目的专业,但是在运动会上却发现了跨栏的乐趣。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从1963年的全国田径比赛开始,一直到前的全运会,以及结束后的全国各类大型比赛,甚至是1974年的亚运会……崔麟在男子110米栏上的成绩都是显赫的。最突出的当然还是1965年13.5秒的世界最好成绩。那时候没有高额的奖金,更没有过多的名誉,只是一张最普通的奖状。崔麟说那时候一个月工资34块钱,足够花。“我次次跑第一这种感觉最棒!”最难得的,崔麟连续跑了十多年,身体竟然没有留下任何伤病。
仲美荣和崔麟一样,在之前开始走向运动生涯的最高峰,虽然因为的缘故停止了几年的比赛,但是已经33岁的仲美荣仍然在1979年全运会100米栏决赛中跑出13秒71的夺冠成绩,成为自己退出田径事业的完美收笔。可是两位短跨前辈也都感到十分遗憾,如果不是因为,没能有机会参加更高级别的赛事,中国短跨项目肯定会更早地走向世界。
不仅如此,期间,崔麟被打成了“反***”。“就因为一句话,给关了半年禁闭。”崔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一个时代刻在每个人心里的痛。因为和崔麟是恋人关系,仲美荣在这半年期间也被强制“学习”。“每天都有五六个人围着我,给我上学习班,让我揭发崔麟,可是我始终相信他不是‘反***’。所以我什么都不说,她们看着我,我就看着她们。”甚至还有人要仲美荣放弃崔麟,说“帮你找个更好的对象”。
说到这段的时候两个人都笑了,仲美荣说崔麟就是最好的,没有更好的了。经历了中的磨难,两个人也更加了解和信任对方。终于在1974年,崔麟和仲美荣登记结婚了。
“那天可紧张了,白天要训练,训练之后我赶紧跑回宿舍洗个澡,穿了一件很普通的衣服。我们就在宿舍里举行的婚礼。那时可简单了,大家吃个糖,祝福一下,就算结婚了。”仲美荣直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傍晚,田径队里最小的姑娘。嫁给了一个“世界第一”的男人。两个人那张薄薄的大红色结婚证,现在还被保留在抽屉的最底层。
陪夫人训练到退役
2004年雅典奥运会,当刘翔第一个冲过终点,兴奋地跳上冠***领奖台时,崔麟夫妇就坐在电视机旁,两个人的眼泪都流了下来。“这是多少年的努力啊,中国人终于拿了奥运会跨栏冠***,我们真的觉得特别骄傲。”崔麟说,年轻的时候自己做梦都想拿第一,如果能站在国际比赛的冠***领奖台上,那将是怎样的一种自豪。
“现在的运动员赶上了好时代啊,我们那时候没有机会参加比赛,实力再强别人也看不到。周围总有人说国外这好那好,我就不信了,我就非要跑赢外国人。”仲美荣的心气儿可是一点也不比老伴儿低。
过后,终于有了同国外选手同场竞技的机会,当时已经年过三十的仲美荣一点也不怵,反倒越战越勇。两口子结婚第五年才有了孩子,期间的四年里仲美荣一直在训练参赛。崔麟也很支持她,希望爱人圆了自己的心愿之后再退役,“她身上一直有伤,但是从来不肯放弃短跨训练,所以直到她选择退役之前,我就专心陪着她。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让一个人去做他想做的事情,注重人性化的发展。”那时候的崔麟已在结束后专职做了田径教练,平时的日子就是一边带徒弟,一边陪着夫人训练。
如今,崔麟和仲美荣已经抱上了孙女,平时的日子平静且惬意。现在老两口出门遛弯儿,总是时不时盯着周围的人看。崔麟说他们都落下“职业病”了,看人的第一眼肯定是看身体比例,而且有时候还真能发现练跨栏的“好苗子”。记者在采访时,崔老爷子也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做出了如下结论:“你看你,小腿细,脚又小,特别适合练短跑。”说完,大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