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城工作的诸多同学中,正儿八经的小学同学才四个,按理说从同一村子里出来的伙伴,又都是发小,应该是经常相聚的,但遗憾得很,一年到头很难有一次齐刷刷凑到一块儿热闹热闹的机会。常常是事先约得好好的,可一到预定时间,不是这个太忙,就是那个有急事。久而久之,相聚之兴渐淡,彼此间的联系蜕变为在电话里说些不咸不淡的话。
四个伙伴里,春是最早落户省城的。经历了三次高考的他,最终考上了一个中专,学的是桥梁和公路,毕业后就分在了省城,先是搞设计,后来转向高速公路,几条高速路修下来,赚了一个副处的头衔,过上了“食有鱼,出有车”的日子。
我是第二个到省城的,高中毕业时我最走运,考了个师范专科,毕业后在一个省级矿山混了十年,矿山走下坡路的时候,我“逃”到了省城,从“灾民”变成了“国民”。
秋迟我两年到省城,两度高考失利的他,凭借父母都是“国家工作人员”的福荫,被招到了税务部门。打拼十多年后,文凭有了,职务有了,关系也有了。几番婚变后,开着私车闯进了省城,成了国税局的一名稽查高手。
冬高中毕业后当了兵,在部队里考上了***校,三年前转业到省城,成了一名交警,一年后当了个小领导,又一年后有了一辆自己的车。
毕竟是同学,虽说四人之间职务、收入悬殊,但并没有多少隔阂,只要有两人会了面必定要约另外两个相聚。特别是冬,不愧是行伍出身,有一股***人的豪爽,碰上了谁推三推四,电话里就给你来粗的,不管你有什么事,你还非得撂下赴会不可。因为冬的加入,我们四人之间相聚的次数就多了些。
四人中按理说我这个当教师的最轻松,但事实上数我最忙,起早贪黑,备不完的课,批不完的作业,还有忙不完的琐事,所以每次相聚“四缺一中”的“一”就是我,为此不知挨了三位仁兄多少唾沫。
“你忙?有我忙?我扛着四个单位的法人代表,上百号人问我要饭吃。”春每次开口总是唾沫四溅,好像非用口水淹没了我不可。我当然知道春并不清闲,除了公家的那一摊事,还要分出心来忙自留地――他和一个市府***要的表弟合伙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
“要说忙,我不比你们哪一个清闲。”冬说,“一年下来违规违章找我通融帮忙的没有上百回,也有数十起。同学、战友、朋友、亲戚、熟人,同学的同学、战友的战友、朋友的朋友、亲戚的亲戚、熟人的熟人,哪个的忙能不帮?一个萝卜大的官,每年罚款任务上百万,容易吗?”我知道冬说的是真话,交警虽然风光,但压力也不小,光一年几百万的罚款就够他头痛的,还莫说半年前他在一家洗脚城入了股,总要花点时间去看看生意,管管秩序吧。
“忙要忙得有价值!”秋一开口就不离本行,“一年下来不弄个十万二十万,那叫瞎忙!”我知道秋这话是冲我来的,我一年忙到尾收入也就三四万,在秋的眼里这不叫钱。秋在我们四人当中是最聪明的,理科成绩最好,虽然他没上过正规的中专大学,但在社会大学里他得到的比谁都多。从乡村税收员到乡税务所长,再到县税务机关,然后进入省城国税局;他做过各种生意,甚至还倒腾过走私车。各路神仙的戏法他都清楚,各种关系他都能走通。税务稽查他是高手,但他不是杀手,他有自己的原则:凡事留一线,今后好相见。进省城不久就盘下了一家发廊,据说生意还蛮红火……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得为生存而奋斗,忙就成为生命的一个主要内容,但忙的过程和结果却天差地别。时势耶?命运耶?谁能说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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