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理想,就是当我们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我们依旧能够热爱它。
喜欢九月的讲台。一群初人大学的新生,满怀好奇,那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目光,把校园衬得明亮如春。第一堂课,我要求他们做自我介绍,必选四项:姓名、家乡、爱好和理想。
关于爱好,不少同学搜肠刮肚,响亮地回答:“吃饭,睡觉。”真让人晕头转向,这是本能,哪能称得上是爱好呢?更具讽刺意味的是理想。谈到理想,马上有人回应:“理想?现在还谈什么理想?嘿嘿,我没有!”也有人嘲笑:“什么是理想呀?”更有甚者,反问道:“这个年代,我们还配谈什么理想?”课堂上,一阵唏嘘。
理想像风中的烛火,摇摇欲灭。但是我不能让理想之光熄灭,还是给他们讲个故事吧。
1988年,复旦大三学生吴晓波联合几个同学,怀抱理想,走中国,知天下。他们也面临如今一样的尴尬: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他们想走很容易,成行却很难,因为没钱。怎么办?拉赞助吧。他们几个跑遍上海滩,费尽周折,勉强筹集到一千多元、一部相机和几个背包。这些资金和装备难于支撑更长更远的行程。
关键时刻,转机出现了。如此的纯净理想,感动了湖南省娄底市的青年企业家廖洪群。当时,廖洪群是一家小厂的厂长,年收入也才两千多元,却一次性给复旦年轻的学子们寄去7000元盘缠。这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钱,一个大学生毕业后要工作十年左右才能挣到这么多。他助力他们圆梦,让他们乘着理想的翅膀,寻路中国。
吴晓波一行南下娄底市拜访廖厂长,才知道资助者是一个27岁的青年,像自己的兄长一样热心,重情厚谊。说到底,他也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这群年轻人秉烛夜谈,以理想的名义,探讨“中国的出路到底在哪里”,激情昂扬。临别时,廖洪群对复旦学子们没有提别的要求,只希望他们一路上多观察,勤思考,回去后,整理一个调查报告寄过来。
理想如烛,闪耀在他们寻路中国的征途中,光影如电,平顺安好。
1988年3月8日,他们一行四人,从上海出发奔赴贵州、广东、海南等地,看到了“一个真正贫穷、真实的中国”。吴晓波以行走之姿,品读中国,认识祖国,领悟颇深,并开始认同费孝通先生所倡导的“渐进主义和改良主义”。遗憾的是,返回上海后,这群用理想之光烛照自己人生路的年轻学子,忙于毕业论文、工作分配等诸多杂事,除了发了几篇通讯稿,并没有写出系统性的调查报告,如约寄给廖洪群。
多年后,吴晓波成为著名的财经作家,位列2009年中国作家财富排行榜第五名,廖洪群身为某锰矿的董事长,正筹备上市事宜。
2014年10月25日,当年的理想主义者吴晓波和廖洪群,再度聚首在湖南省一个名叫洪江的小城,感叹时光如水流逝,理想如烛光微弱。此举缘于吴晓波在自己的微信公号发的一篇文章《只有廖厂长例外》。文中说,很多人问:“你见了那么多企业家和有钱人,哪个让你印象最深刻?”吴晓波说:“廖厂长。”时隔多年,吴晓波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忘记,只记得他的姓。
――廖厂长是谁?一时间,如石落静池,水花四溅,涟漪激荡。
感谢移动互联网,此文发出不到两天,热心读者一番搜索,终于找到了廖洪群。于是便有了这26年后的久别重逢,吴晓波将自己出版的9部著作送给廖洪群,换一种方式,实现当年的承诺。忆及当年,他们感慨那时不谈成功,不打个人的小算盘,在理想的光晕下,都傻得可以。吴廖相见欢,不谈成与败,理想是唯一的下酒菜,是精致的餐后茶点。
理想是什么?罗曼・罗兰说:“所谓的理想,就是当我们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我们依旧能够热爱它。”德莱赛说:“理想是人生的太阳。”苏格拉底说:“世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为理想而奋斗。”
是啊,在太阳底下,“理想主义的傻瓜”是这个世界最贵的瓜,“理想主义的笨蛋”是这个时代最美的蛋。理想是光,照亮我们认清这个世界;理想是电,驱动我们了解这个时代;理想是火,在我们看清自己以及自己所处时代所融身的环境之后,还能让人心倍感温暖。
我希望我的学生以及他们所能影响到的所有人都能从这个故事中,汲取理想的营养,收获理想的力量,并且始终相信:理想之光,烛照世界。
(摘自《知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