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网班里最矫情的人,就属方樱桃了。
方樱桃在学农基地的后厨帮忙。她把袖子挽得高高的,系着围裙,嘴里哼着歌,忙得不亦乐乎。氤氲的湿气中,她忽然看见了班上那个骄傲冷漠又让人心动的男生高一凡。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窗口的,他就像一株沐浴在春风里的树。她立刻紧张起来,手开始不听话地发抖,甚至拿不住盛饭的小木板了。她低下头佯装盛饭,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闪耀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女孩子的内心世界总是五彩斑斓的,方樱桃也不例外。她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他说:“大婶,给我打一份西兰花。”方樱桃的思维瞬间短路。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问:“你叫我什么?大婶吗?你居然叫我大婶?亏你想得出!”
高一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定神往里面细瞅,系着围裙在湿气中晃动的人,居然是班里“吨位级”的女生方樱桃。他吓了一跳,叫人家“大婶”,这不是找抽吗!自知闯了大祸,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想说句道歉的话,又张不开口,他急得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小汗珠,嗫嚅着说:“那个谁,那个谁……”
连续说了两句“那个谁”,脑袋就空白了。没等他把话说完,方樱桃就丢掉手里盛饭的家伙,不管不顾地往外冲。谁知祸不单行,还没等她跑出门口,脚下一歪,脚脖子崴了。她疼得龇牙咧嘴,一屁股坐到地上,隐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奇耻大辱啊!一样的青春,一样的花季,梦里都是一样的清风朗月,居然被人称为“大婶”,太伤自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樱桃的眼泪流成了一条小河。
高一凡还清楚地记得方樱桃第一天转学来班里时雷人的自我介绍:“我叫方樱桃,不好意思,名字是父母取的,他们也没想到日后的我会长成大象级的小樱桃。虽然长相有一点点对不起观众,但体重还说得过去,也就85公――斤――吧!”她故意把公斤的尾音拖得很长,全班哄笑起来。拿自己的短处开涮,恐怕也只有方樱桃这样没心没肺的女生才能做得出来。想到方樱桃的那些糗事,高一凡忍不住就想乐。
方樱桃的脚崴了,已经两天没来上课了,据说脚脖子肿得像大萝卜。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高一凡。所以,这两天他一直忐忑不安,上课也没心思听讲,眼窝深陷,人都瘦了一圈。老师让他去给方樱桃道歉,他犹豫着不去。还说那丫头尖牙利嘴的,逮着他,指不定会有什么疯狂的举动。
高一凡的心里一直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说:“去吧,谁让你不小心,一时眼拙口误,把一个小女生瞬间升级为大婶,都怪你在人家脆弱的心灵上撒盐。”一个又说:“不能去,可千万不能去。不就是叫了一声大婶吗,有那么了不得?去了,指不定是怎么个死法呢。”
高一凡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性格孤僻冷漠,在班里总是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过密交往。其实不是他喜欢这样,而是他不知道该怎样跟人打交道,所以他把道歉这件事看得至关重大,内心总是举棋不定。
最后,高一凡还是决定给方樱桃道歉。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
放学后,高一凡用积攒了小半年的零用钱,去超市买了几样一般小女生都比较喜欢的东西,又拉了班上的一个同学壮胆,一起去慰问内外俱受创伤的方樱桃。
来到方樱桃家门口,他不敢敲门。不知道方樱桃会不会接受他的道歉,如果她不接受,那该怎么办呢?他紧张得手心潮湿,鼻尖上冒汗,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敲开了门,他看见方樱桃拿了一本书,闲闲地坐在紫藤架下看蚂蚁打架,看蜗牛爬树,脸上的表情就像五月的红樱桃一样鲜艳水润。忽然,她一转头,看见高一凡拘谨地站在身后,脸上的表情瞬间便降至零度以下。她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高一凡笨嘴笨舌地答:“老师让我来看看你!”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句,方樱桃气得脸都白了:“你以为你成绩好就了不起啊?你以为你长得帅就了不起啊?如果老师不叫你来,你就不来了,是吧?大婶在家里过得挺逍遥,你回去吧!”
高一凡的脸,红了绿,绿了白,最后硬梆梆地甩出一句话:“反正我来是给你道歉的,接不接受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你这是什么态度,一点诚意都没有。”方樱桃也急了,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高一凡又口不择言地说:“像你这样的智商,哪能看出我的诚意!”
之前把人家升级为“大婶”,现在又拐弯抹角地说人家智商低,方樱桃自然能听出弦外之音,脸涨得通红,她说:“诚意不是说出来的,要落实到行动中。这样吧,我不能去上学的这段时间,你每天来帮我补习,一直到我的脚好了为止。补充说明,在你帮我补习的这段时间,我的成绩如果下降了,仍然说明你的道歉没有诚意,怎么样?”
高一凡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画到第九个时,他点了点头。毕竟这比他想象中会遭到又哭又骂,甚至把他推出门外,像街上那些女人吵架一样让他难堪要容易得多。事情就这样OK了。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绽开一个晴朗的笑容。
其实叫一声“大婶”,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可是在青春的辞海里,每一个眼神都是那么纯净,每一个心地都是那么柔软,每一个少年的心都是云朵上开花――轻轻地飘着,每一个日子都透着光亮和诗意。
其实方樱桃很自卑,因为胖,因为成绩在班里只是中等,所以拿自我调侃来武装自己。那都是假象,一句“大婶”就轻易把她击败了。她忧伤的样子,她流泪的样子,都让人心生柔软。那么茫然,那么难过,仿佛一只流浪的小猫,找不到心灵上的归依。
风信子留言:青春里的一些事,回头看时,其实只是一粒小小的芝麻,可是在那些似锦的岁月里,那些小芝麻被无限放大成西瓜,让不少少男少女为之忧,为之喜,为之痴,为之嗔,为之快乐,为之烦恼。也正是这些陈杂的五味,筑起了青春成长的台阶,引导少年一步步走过青春,走向岁月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