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网我想,能有耐心读完这个故事的青少年大概寥寥无几。但是我要说,在这个看似老套的题材中,我注入了一点新的,特别的东西。若不从开头读到结尾,便不会明白我的意思。
――题记
中午,爷爷在阳台上背对着我抽烟。阳光下,他一头花白短发根根倔强挺立,反射出纤尘不染的银光。从这一影像中,我看到了老人的一生。
1942年,爷爷的母亲在逃难路上生下了他。靠着一碗稀粥,母子二人才得以延命。这个凄凉开端为爷爷的童年定下了基调。
爷爷打记事起就没见过生父。为了吃顿饱饭,六岁时,他顶着压弯了腰的硕大盘子,沿街叫卖桂花糖。那时人都穷,有时从早到晚仅卖出块把糖。还是孩子的爷爷嗓子哑得发不出声,两只小脚肿成了馒头。可想到母亲在家中的难处,他抹了把泪,咬着牙走完剩下的路。
爷爷九岁时,他母亲卖掉丈夫留给自己的唯一东西――一对金耳环,把爷爷送进了学堂。从小学到初中的九年里,嚼着萝卜咸菜长大的爷爷一直名列前茅,备受瞩目。就在他满怀对重点高中、大学的憧憬时,操劳多年的母亲身子正一天天恶化下去。他不能再拖累母亲了。为了尽早就业,他选择读大专――原本,他是可以上名牌大学的。
大专毕业后,爷爷当起了邮递员,骑着辆破自行车成日风里雨里颠簸。工作再苦他舍不得吃点有营养的,省下的钱全留给母亲。几年下来,爷爷已从懵懂的毛头小子转为胸怀开阔的青年。他想起自己赤贫的家乡,那里还没有所像模像样的中学,许多孩子无书可念。他感到忧虑,但并未感到迷茫。很快,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自己办一所中学。许多人认为这是天方夜谭,可爷爷就是这样,办得到的一定去办,不太办得到的,也坚决去办。
没有砖,爷爷带领众人用泥巴烧砖,没有桌椅,就用收集来的纸板木条改造,学校连做墙的材料都没有,爷爷上山砍了一捆又一捆竹子,手都磨出了血泡。终于,平地上起来两座泥砖房,一所学校建起来了。这就是汉川的阳叶中学。
今天,那两间泥砖房早已变成楼房,然而学校师生们却从未忘了建校的老校长,我的爷爷。当年与爷爷一起奋斗过的老校长,现在提起此事还眼泛泪光。
学校办起没几年,十年浩劫开始了,一天爷爷正在办公室时,十几个***毫无理由地闯进来,把爷爷捉去审讯。一夜之间,百余张侮辱性的大字报贴满了小城街巷。比较幸运的是,***最后还是放走了爷爷。但没有人知道,这一事件给自尊心极强的爷爷带来了怎样的创伤,以至于他在后来的几十年里对此绝口不提。这是奶奶告诉我的。
三十多岁时,爷爷因业绩突出,被提拔到市教育局。又是十年奋斗,终于,爷爷在年近五十时当上了副局长。清苦了大半辈子,总该乘机好好捞一把吧。家里人都这么劝他。爷爷都生气了,“我是国家干部,怎么能拿国家的钱!”在位十年,爷爷硬是没动分文公款。
退休后,爷爷不甘就此赋闲,撰写了大量教育论文,并辗转于全国各地学校。全国教育刊物上也有他的名字,人们恭敬地称他孙督学。一次,我半开玩笑地对爷爷说,您是教育专家吗?不料爷爷收敛笑容,正色道:“不是,我只是一名普通教育工作者,想多做有意义的事。”
如今,爷爷的身体已不容他出去跑了。在家中,他每天准时把电台调到新闻联播,全神贯注地听。每天都有负面消息。知悉这些消息后,他便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抽闷烟。
我能够想象爷爷的心情。当今社会与以往相比,已发生了巨大而又深刻的变化。物质方面确实发展很快,精神方面就不好说了。许多习惯了以往价值观的老人被迫认识到这一点。对于一个有着强烈社会责任感的人而言,最痛心的便在于看着世风日下,自己却无能为力。
爷爷的背影一日日伛偻下去了。
一辈子不曾言败的爷爷,难道,就要在暮年被精神危机压垮了吗?我迫切地想知道他的真实态度。
一日,我问正在阳台上抽烟的爷爷:“有句话叫‘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爷爷你怎么看?”
爷爷猛吸一口烟,两眉间的皮肤因紧蹙而挤皱成一团。他的眼睛急遽地转了几下,最终向前方沉寂下来。
忽而,他的眼中闪现出一道奇异的光亮。他昂起头,用一种我未曾料到的声音答道:
“卑鄙者就算有了通行证,还是个卑鄙者!高尚者即便为高尚献身了,别人也会永远记住他!”
他的回答斩钉截铁。我惊呆了。阳光下,他一头花白短发根根倔强挺立,反射出纤尘不染的银光。■
笑笑留言
我从这篇文章里读出的是爷爷的顽强和责任,爷爷的一生走得都是如此地脚踏实地,我被他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不管经历多少困难,爷爷都不曾言败。或许人从苦难中成长起来就会懂得珍惜和反思,珍惜那些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反思那些过往的伤痛和苦难,然后从中得到教训和启示。
“阳光下,他一头花白短发根根倔强挺立”又让我想起了逝去的鲁迅先生,他的头发也是如此根根挺立,他的言语也是如此铿锵有力,让无数中国人看到了自己国家的现状,担忧起国家的前景。作者的爷爷也如鲁迅先生一样有着非凡的使命感和责任心,他最后一句话让我们为之一震。人该永远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使命――人为的不是索取,而是为他人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