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网2013北京舞蹈双周（Beijing Dance Festival 2013）是由北京雷动天下现代舞团、广东现代舞团、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联合主办的国际舞蹈艺术节。作为这三个舞团及北京舞蹈双周的艺术总监，曹诚渊先生与《文化月刊》进行了一次对话，阐述了北京舞蹈双周所创造的诸多可能性，以及他对现代舞这种现代艺术的独到理解。
Q：现代舞来自对古典芭蕾的程式化的反叛，希望通过调动身体的可能性来做艺术表达。您理解的现代舞是什么样的？
A：对我来说，现代舞需要足够的宽容，让每个舞者自由地用自己的身体去说话。不管是选秀节目跳的，舞台上演出的，还是在家里随意的起舞，任何一个人跳的现代舞，都是现代舞。你喜不喜欢，觉得好不好看是另外一回事。但是他们的东西都有存在的价值。
你不能要求别人去迁就你自己的喜好。现代舞从来不是什么好不好，喜不喜欢那么简单，重要的是你可以从中看到艺术家对于社会、文化、艺术的观点，进而引起一些思考。
Q：策划北京舞蹈双周的目的是什么？
A：我所期望的舞蹈双周就是个Party。我们组织了一场舞蹈盛宴，邀请大家一起来享受大餐。通过这个Party，大家会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不一样的美食，虽然不一定能让每一个人都喜欢，但是给了大家一个接触的机会。法国大餐、全聚德烤鸭再好，天天吃也会吃腻。所以需要偶尔换个口味，多尝一些不一样的美食。北京舞蹈双周就是这样一个可以让你体验各种风格现代舞的Party。
Q：北京舞蹈双周提供了一个中国与世界现代舞交流融合的机会，也邀请了很多欧洲优秀的艺术家来参加。那么现代舞在欧洲国家的发展状况是怎样的？
A：欧洲现代舞发展的时间比较长，受众群体相对比较成熟。但欧洲也并不是遍地现代舞，这是一个误解。现代舞永远是一个小圈子的东西，全世界的大众文化都是以娱乐为主流。像中国有春晚、中国好声音，外国也是一样，电视上也多是舞林争霸这一类的娱乐节目。现代舞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剧场里非常小众的一种东西。今年来了很多欧洲艺术家和策展人，他们都非常喜欢舞蹈双周。
Q：北京舞蹈双周最吸引他们的是什么？
A：多元化。今年有一个法国来的女士，她在看过我们的演出后非常惊讶。她说这些给年轻人发展的平台，在欧洲都没有过，特别棒，尤其青年舞展的作品更让她眼前一亮，这些年轻人的舞蹈是多元化、多面性、而且有创意的。与此相反，现在欧洲谈到现代舞就是单一的，已经跟芭蕾舞一样变成一种程式化的舞蹈。而来到中国，才发现这里的现代舞可以这么包容，这么不同。她觉得非常震撼。
Q：今年有很多来自世界各国的艺术家参加，他们怎么看中国的现代舞？
A：现代舞代表的是先锋艺术家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在现代艺术里，大家沟通的是现在的你怎么看当下的世界，对今天的社会有什么观点。如果你只和人聊传统民歌、曲艺，别人会欣赏，但是无法引起共鸣，产生沟通。可是在现代社会，地域的观念被打破，人们不得不共同去面对像气候变暖、环境恶化、交通堵塞等普遍性的问题。在艺术节中，我们更多时候看到的是艺术家们在用身体而非语言交流对当下中国的看法。
Q：今年北京舞蹈双周有个非常有意思的研讨会环节。每天会有很多教授、编舞、舞蹈演员、策展人、舞团经理等来跟大家分享对现代舞的认识和理解，你怎么看待双周中的研讨会？
A：今年的研讨会非常好，艺术家也都比较满意。过去我们把研讨会放在演出结束之后，可是今年安排在了每天的早上。这样我们的讨论就不再是针对一台节目一场演出，而是能让参加青年舞展、另类平台的艺术家都参与其中。不再只是聊这个节目好不好，看不看得懂而已。
更重要的是，来参加研讨会的人大多不是单纯以一个粉丝的身份来的，而是带着他们对现代舞的思考和理解来做平等的对话，这是我在研讨会中一直希望看到的，这次终于实现了。更让我高兴的是，我发现北京观众的素质非常高，他们从各自不同的专业视角来看现代舞，碰撞出了很多精彩的火花。
Q：北京舞蹈双周的青年舞展给了中国年轻的舞者一个很好的展示平台，舞者除了可以通过这个平台分享作品并观摩学习其他人的成果外，是否会有更多的发展机会？
A：绝对会的。今年有17个城市的青年过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其中不乏一些非常成熟和有创意的作品。在舞蹈双周之后，我们会把他们当中优秀的作品包装起来，然后带到广州做一个中国新锐系列的演出。那边会有一些外国艺术节的节目总监去挑选节目。去年舞蹈双周脱颖而出的节目已经在韩国和波兰的一些艺术节上演出了。另外，我们还会从中挑出一些节目，和台湾、香港的作品共同组成一台叫“中国舞蹈向前看”的演出，明年年初在香港上演。我们试着通过这些方式，慢慢形成阶梯，把年轻人的作品一层一层推出去。
Q：目前在国内外有一些市场运作非常成功，知名度很高的艺术家，例如林怀民、金星，他们都是年轻舞者的偶像，你怎么看待他们的成功？
A：林怀民的成功有着一定的时代原因。比如说他早期的作品《薪传》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是因为首演的那天刚好是美国和台湾断交。林怀民代表的是那个时期的台湾。他所标榜的“云门舞集是中国人作曲，中国人编舞，中国人跳给中国人看。”也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提出的。但是他最近的作品已经不是纯中国的东西了，《水月》的音乐是巴赫的音乐，《流浪者之歌》讲的是印度恒河的故事。
金星现在是现代舞领域的超级明星。很多人去看金星舞团的演出，并不是冲着现代舞去的。金星身上有太多的话题，被贴上了太多的标签，这是她的特色，但是可能已经离现代舞本身越来越远了。
Q：这些成功的舞蹈艺术家，有哪些经验值得年轻舞者去学习？
A：我觉得最好不要向他们去学习。我看到很多人想要去学，可是没有一个能学成功的。每一个艺术家都需要走不同的路。比如毕加索的画在当年很成功，可同一时期的梵高，一生都卖不出去一幅画，你说他是不成功吗？现在看来梵高作品的艺术水平甚至还要高于毕加索。可见观众的喜欢与否跟艺术水准的高低并没有直接关系。就像你去学毕加索，但是已经有一个毕加索了，大家为什么要去接受一个相仿又不如他的人呢。
Q：据说您带的现代舞团很少出去参加舞蹈比赛，您也不主张他们出去比赛，这是什么原因呢？
A：我们以前比赛太多，从90年开始比赛，基本上每次都是金奖，我们都成金奖专业户了。因为在国际上，参加舞蹈比赛的基本上是一些刚刚毕业的学生，他们去参加一些比赛，为的是吸引一些更好的舞团的注意。艺术家从来不会去比赛，艺术是不可比的。
艺术家在创作作品的时候，他们知道他们不是为了比赛，而是有东西要说，有感情要抒发。可是参加比赛就不一样了，要想评委是谁，他的喜好是什么，然后依照他的喜好来创作。这将导致舞蹈的多元性被抹杀，出来更多单一类别的作品。
Q：既然不去参加比赛，没有了金银铜奖的差别，怎么来评判好坏呢？
A：凭着自己的喜好就好，现代舞本身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我经常把创作艺术作品比作烹调，熟与没熟是一条分界线，但同为煮熟的两条鱼，清蒸的好还是红烧的好，那就看个人喜好了。如果我爱吃蒸鱼，只是说明我喜欢，并不能说明别的做法的鱼不好。可是鱼没熟，我就会告诉他，你的鱼还没熟，现代舞也是一样。可是你已经到位之后，你在选择什么时候做这个动作，怎么做，这是个人品味的东西，是应该被尊重的。现代舞的本质是多元。
（杨硕、刘苗苗对本文亦有贡献）
links： 曹诚渊（Willy Tsao）：对中国现代舞的发展有深远影响的编舞家和管理者。出生于香港，1973至1977年在美国读大学时开始学习现代舞。他在1979年创建了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目前该团是香港最具影响力的现代舞蹈艺术团体。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曹诚渊在国内推动现代舞的发展，1992年成为广东现代舞团的首任艺术总监，2005年他在北京创办雷动天下现代舞团，为华人舞蹈艺术在国际扬名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曹诚渊还一手创办了“北京舞蹈双周”与“广东现代舞周”两大国际舞蹈艺术节，成为全国最盛大的舞蹈艺术活动，在国际上享有很高的声誉。
主要编舞作品：《鸟之歌》、《昆仑》、《中国风·中国火》、《365种系定唔系东方主义》、《逍遥游》、《一桌N椅》、《三千宠爱》、《寻找大观园》、《兰陵王》、《非常道》、《霸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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