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动物的区别在于动物只是活着,而人则需要生活。活着并有意义,这才是生活。人可以生活得艰辛,但难于忍受活得很无聊、毫无意义。人的所谓失望或绝望常常是指意义的丧失。诚然,人生需要基本的物质条件来保证自己的生存,同时也需要丰富的物质条件使自己免于匮乏和生活得舒适,但试***用物质来填满意义的真空是徒劳的。因为只有稀缺的物资才显得宝贵,但物资过多就失去了价值,拥有过多物资是无意义的。鲁迅先生曾说:生活过于舒适,工作反被生活所累。拥有一定数量的钱财是好事,若过头就成了坏事,因为钱财不再为人减负,反而造成新的负担。马克思说人在占有物的同时物也占有了人。生活拮据时因为要精打细算而拥有踏实的盼头,要实现目标的话需要付出诸多努力,这样人们才能感觉到有意义,意义就产生于克服困难和障碍的过程中。如今我们却能轻而易举地达到目的,既然能轻易地得到,我们也就失去了奋斗的动力和方向,失却了目标意义。对眼前需求过度关注也导致我们怀疑是否有必要超越自身为他人、为子孙后代着想,不然又如何解释富起来以后反而感到空虚呢?比尔·盖茨、巴菲特这些富可敌国的亿万富翁将所有资产捐给社会,赢得全球的声誉,而台湾的王永庆家族等为遗产分割而争执不休,诉诸法庭,亲情不再。香港小甜甜打赢了遗产官司,将公公逐出家门,不久因病撒手人寰,孑然一身,诸多财产后继无人,意义又何在呢?
弘一大师李叔同《晚晴集》里引用《佛遗教经》的一句话:“行少欲者,心则坦然,无所忧畏,触事有余,常无不足”。世间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得到幸福快乐的生活,幸福快乐从哪里来呢?宗教认为通过对欲望的抑制得到满足,所谓知足常乐。欲望是与生俱来,且欲壑难填,与日俱增,民间有“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比喻,地球的有限资源总不能满足人的无限要求。所以,宗教通过平抑人的欲望使人的期望值降低,心灵免受渴望和失望的煎熬,有助社会秩序安定和平静。也许宗教之所以永远需要,就在于它能安顿人的心灵,让人既活得有意义,这意义又不对象化为社会效果。中世纪的奥古斯丁曾把好公民和好基督教徒区分开来,认为好基督教徒高于好公民,也就是心灵的安宁高于心灵的安顿,至善高于守法。启蒙运动以后,“善”成了自己的事,公民只要求守法,于是便有了善的相对主义。但靠法永远不能收拾世道人心,于是为了一个公正合法的社会,也就有了似乎永无止境的“社会***”和对“人心”的收拾运动,“收拾”到最后,就只剩下“收拾”和继续“***”,这便流于折腾。
民间俗话说:纵有广厦千间,不过夜眠七尺。任凭黄金万两,不过一日三餐。做人之乐,不尽在一个“得”字上。元朝宋方壶在《山坡羊·道情》中写道:“青山相待,白云相爱,梦不到紫云袍共黄金带。一茅斋,野花开,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陋巷箪瓢亦乐哉!贫,气不改;达,志不改。”这首曲子,写出一种高尚品格和坦荡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