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抗战时期徐訏的创作经历了一个与其时代的主导文学由亲和到疏离的过程。抗战开始之前徐訏的创作左翼文学特征明显,与时代文学保持着亲近的关系,受左翼影响比较大。抗战之后,徐訏的创作受柏格森的生命哲学的影响而与时代文学保持着疏离。
关键词:时代主流 亲近 疏离
二十世纪在文学上是一个多种流派思潮并存的多元化时代,后期浪漫派作为中国现代小说流派史中的一个必不可少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在40年代中国抗日战争爆发下出现的特定流派,是在国家危难时期以独特的文学表现形式参与到战争与运动中的一个群体,他们文学作品创作与时代主流保持着复杂的关系。本文以徐訏三四十年代的创作来具体分析这种与时代主流保持的亲近和疏离。
一.徐訏前期的创作(1932-
1937)——左翼文学特征明显,向时代主导文学靠近。
徐訏从1932年创作小说开始到抗战爆发前创作《鬼恋》这段时期,与时代的主导文学保持的是一种亲和的关系。徐訏早期的作品中,左翼文学特征是非常明显的。30年代徐訏的作品无论是在题材的选择还是与主题的开掘上,还是在艺术表现手法上,都与“左联”的文学倡导有着深刻的联系。他以30年代复杂的***治、经济斗争为重大背景,从阶级压迫的角度暴露社会的黑暗,描写底层人民的挣扎和抗争,揭露统治阶级的罪恶,同时也表达了强烈的抗日救亡意识。
徐訏1931年的戏剧《纠纷》以公安局长治伤求医为线索,直接表现了阶级斗争的风潮和统治阶级的丑恶。代表***势力的公安局陈局长因镇压工人***被打伤,他在濒临死亡的辗转中始终不忘用机***向工人扫射,同时还为自己的三妻六妾安排善后。反映阶级斗争现实、突出社会矛盾成为徐訏相当自觉的思想取向。小说《郭庆记》通过洗衣局寡妇及其三个儿子的苦难生活,控诉社会的黑暗、知识者的冷酷,同时表现了贫民阶层的反抗精神。《滔滔》这篇小说以严重的农村经济危机,写进城当奶妈的农村小顺嫂幼稚的梦想及自我身份的最后确认,作者通过对主人公朦胧阶段意识的觉醒把本来属于城乡对立的素菜转换成表现社会阶级对立的左翼文学主题。写于1935年的戏剧《水中的人们》采用30年代波及全国的特大水灾为题材,以王乡绅拒绝女仆巧莲回灾区探望家人为线索,一方面鞭挞了土豪劣绅的冷酷狠毒,另一方面把底层民众的悲惨遭遇及反抗风潮勾勒出来。在主题选择及表现方法上,这篇作品与左翼作家丁玲那篇标志着普罗文学重大突破的同类题材小说《水》有着本质的相通。同样以水灾为背景,无论是写官府的冷酷恶毒和农民的苦难,还是写群众的觉醒与反抗,那种反映广阔的现实背景及剧烈的阶级冲突的主题选择都是一致的。写于30年代末的五幕剧《月亮》是徐訏一部有着明显左翼倾向的优秀作品。戏剧以上海“孤岛”为背景,全面展开对于时代复杂的社会矛盾和民族矛盾的描绘,从立意和艺术构思的角度看,明显受到《子夜》的启发。剧本通过民族资本家李勋位与日本帝国主义***治经济势力的矛盾斗争、与工人阶级的对立以及通过其复杂的社会伦理关系,全方位地展现30年代末在日本帝国主义渗透下上海“孤岛”的主要社会现实——民族资本主义的生存危机及软弱性、工人的罢工风潮以及爱国抗日运动的展开。通过民族资本家李勋位的悲剧命运,作者准确地把握了上海“孤岛”社会的民族与阶级的主要矛盾斗争。《月亮》这种以社会斗争为故事轴心的构思无疑受到《子夜》的影响。以《子夜》为代表的左翼社会剖析文学作品着力从多方面的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中又特别注重人物的经济关系及经济地位的变化。《月亮》的主题建构和人物塑造也以这种社会剖析为依归,其对左翼文学主潮的呼应是不言而喻的。
纵观徐訏30年代的文学创作,其左翼色彩是十分明显的,与主流文学保持一致,关注社会现实,描写重大事件,揭露阶级矛盾。这些作品表达了他对现实人生的不满与抗议,显露出作家注视社会现实,关切人民苦难的人生态度和创作倾向,创作手法上大体倾向于传统的现实主义,尽管这些作品艺术上还比较粗糙、幼稚,但在思想内容方面继承了“五四”新文学的传统,并与同一时期的民主主义文学的走向一致。
二.徐訏第二阶段的创作(19
37-1949)——对时代文学的疏离。
徐訏这阶段的创作表现为个人化的对“爱和美”的浪漫主义文学主题的偏爱;对超越于现实之上的人性和宇宙的冥想和沉思。与将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寄托于现实的社会改造运动的***时代的主导性的人生价值不同,他关注的是人在宇宙中的位置、人的生存的终极的价值和意义的问题。他的创作表现出一种超时代、超功利的,关注宇宙和人生的永恒真理的神秘主义倾向。与之相对应的时代是一种激进的***话语,在抗战文学浪潮压倒一切的时候,文学创作陷入了单一的话语模式——社会精英意识与功能主义倾向。
《鬼恋》是徐訏的成名作,发表于1937年1月的《宇宙风》杂志。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篇远离现实生活的小说,恰恰又可以说是对其流行文学话语的解构与回应。与其时代主流文学“***+恋爱”的小说模式不同,徐訏在这篇小说里为读者讲述了一段“人”与“鬼”的奇情、奇恋。在一个月光凄绝的冬夜,“我”邂逅了一位全身黑衣,脸凄白似雪,并口口声声称自己是“鬼”的女子。小说在一种舒缓、恬静的叙述中展开,流动着浓郁的诗情韵致,给人以悠远、冲淡的感受。在这种浓郁的诗意中,不管是“我”还是“鬼”都超脱了人间的世俗而被亘古如斯的月夜所净化。然而,这种极尽幻美的爱,实则是对现实的诘难。在迷离凄绝的人鬼之恋背后竟是一个“最入世”的女职业***者理想破灭的故事。“我”的出现唤起了她压抑已久的人性,于是,封冻的情感开始复苏。但随着我们交往的增多,“我”的情感愈浓,“鬼”却愈入矛盾与痛苦。对于“鬼”来说,一旦放任情感的自然流露,必将重新回到世俗之中,难以实现精神的超越,所以她最终选择了远行,以斩断心中萌发的俗念。人的不幸来源于希望,希望把人从生命的寂静中唤醒,又使他们置身于人生颠簸的大海去追寻光明的彼岸。“鬼”的飘然离去使小说的浪漫情调归于完整,但却为我们揭示了时代视野所忽略的盲区和残缺:当主流文学还在为某种社会理想狂热高歌、呐喊时,现实中的人们已经沦为失掉精神与自我的流浪儿。《鬼恋》便是对现实残缺性的否定和沉思。
在他随后的一组小说《阿拉伯海的女神》《精神病患者的悲歌》《吉卜赛的诱惑》《荒谬的英法海峡》《风萧萧》等篇中,徐訏精心编织着幻梦,企***冲破现实理念的藩篱,为柔弱的心灵铸造一个自由的空间。
《精神病患者的悲歌》就是一曲人性的颂歌。为了***白蒂的精神病,“我”制造了与她的女仆海兰的假恋情,以激起白蒂爱人与被爱的欲望,唤起她失去的人格尊严和生命和意识。在此过程中,海兰弄假成真,深深地爱上了“我”,但为了成全白蒂与“我”的姻缘,海兰慨然以死相报。这种崇高的献身精神,闪烁着圣洁的人性光辉,为了爱,为了所爱者的爱,可以奉献自己的一切。海兰这种崇高的爱净化了白蒂的心灵,使她毅然投入上帝的怀抱,用宗教的博爱替代了世俗的狭隘之爱。
《吉卜赛的诱惑》则体现了另一种形态的人性美。吉普赛女郎罗拉不但有海兰那样乐于助人的人性美德,更为重要的是她那种***奔放、游离于社会约束、在大自然中自由自在生活的奔放人性美感化了“我”和潘蕊。在这种人性美面前,“我”的忙碌、追求委实是太渺小了。
《风萧萧》所体现的“其实只是几个你我一样的灵魂在不同环境里挣扎奋斗,为理想、为梦、为信仰、为爱以及为大我小我的生存而已。”“我”同白苹、梅瀛子、海伦之间的感情纠葛,不是世俗观念中的爱情,而是介于友谊和爱情之间的柏拉***式的精神恋爱。“我”正是怀着对白苹、梅瀛子、海伦三人的深爱与期望走向更广阔的天地,使生命在远离喧嚣的终极目标之处找到了归宿,幻化为一种朦胧的超越和自由状态。
在上述作品中,徐訏在对人性的严肃审视中实现了对现实人生的反思和批判,以浪漫主义的自由精神与理性的严肃思辨对时代的狂躁和粗放提出了质疑,与时代主流文学保持着疏离。
徐訏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鬼才作家”,纵观他三四十年代的文学创作,我们可以发现他对时代文学主流的亲近与疏离,由此可以发现他的创作倾向的转变,有助于我们更好地把握他的后续创作。
参考文献:
[1]陈旋波.时与光——20世纪中国文学史格局中的徐訏.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04.
[2]耿传明.轻逸与沉重之间——“现代性”问题视野中的“新浪漫文学”.南开大学出版社.2004
[3]严家炎.中国现代小说流派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
刘丹,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现当代文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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