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牛角尖一般地问一下,“善举”为什么要叫“善举”?很多人明白善,很多人也善,却是很少人说得清楚,善为什么要举。有人含糊地回答是善良的举动,错了,善举的举,是举重的举,善举是要将善举起来,并且一直举着,一直不放下。善举是对善的最高评价,却也是对善的最高要求。
如果明白举重有多难,就会明白善举有多难。举重是要把超过自己体重几倍的杠铃片举起来,是要把常人举不起来的重量举起来,是要带着腰椎盘的伤痛、扎一根护腰带后把杠铃片举起来,每一次举重就是每一次咬牙。真正称得上善举的行为,就是如此。一个富人拿出百万千万救济穷人,一个正常生活水平的人捐一点点钱,当然是好事,这叫做善事,善事需要善心,但是基本不需要咬牙,更不需要腰椎盘受伤。善举拿出来的钱可能远远少于富人,善举也可能拿不出钱只是出力,只是一直做着很吃亏的事情。《渴望》中刘慧芳作为一个符号式的形象留存下来,她的符号意义恰是“善举”,任劳任怨,默默牺牲,只有付出,得到的仅仅是羡慕式的掌声,乃至因为有喝彩就要坚持将善一直举着举着,再累再苦也要举着举着。
善举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这句训诫,其实包含了另一层意思:人是很容易不为小善而为小恶的,所谓恶,不见得是恶毒,倒是惯常的好逸恶劳,恶不需要举,只需要行;善要吃力地举上头顶,恶只需轻妙曼舞。
举重还有一个细节,很多人不知道,当一个人奋力举起时,还要等待三盏灯同时亮起,才可以放下,才会获得掌声,否则就是失败。在世俗社会中,善举也常常如此。不知道这样的比喻是否准确,社会对善举的肯定和表彰,有点类似举重比赛的三盏白灯,掌声那就是来自最普通的人了。善举永远值得社会的敬重,永远值得旁人的赞叹,但是让善举的人保持着善心却轻轻放下举得很苦很累的重担,是社会的理想,并且也是社会的责任,让善举的人腰椎盘不再突出、不再举起超出自己承受能力的重量,让一个任劳任怨的人不再积劳积怨、身心俱疲,也是所有旁观者赞叹着的必备的善心。
当然这或许是很遥远的将来。在当下,善心、善事、善举都依旧是社会的甘霖。有善举的人,我们以为她很苦很累,她自己却是看到了比她更苦更累的人,并且看到了自己善举的价值,她并不是等着三盏灯亮起,并不是等着一片掌声。本期刊登的《把三位老人揽回家,上海孝女蜗居里尽孝尽到家外》,就是一个善举的故事。她不期待掌声,但是我们必须为她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