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白云鄂博稀土矿区的隐秘世界

内蒙古包头的一家工厂里,在这名工人手中,拿着一块含有珍贵稀土的铁块。这种坚硬的矿石将用于战斗机的生产。

在上世纪留下来的破旧工厂中,人们提炼着用于制造尖端平板电脑的金属。

这里仿佛是一部描述世界末日的电影的布景。这个巨大的盆地位于一望无际的内蒙古大草原的中心,好像是陨星坠落留下来的天坑,直径长达3000多米。在皑皑的白雪和漫天飞舞的灰尘中间,不停地有巨大的钢块被挖掘出来。在世界上最大的稀土矿区白云鄂博,去年,这里的产量超过了5万吨。在蒙古语中,“白云鄂博”的含义是“富饶的山脉”。从远处望去,这里是连绵起伏的山丘,脏兮兮的雪堆覆盖着这一片荒芜人烟的土地。

这个矿区生活着3万名居民。在矿区的入口处,我们看到了一块牌子:“欢迎来到稀土的故乡。”这里的色彩跃然眼前。在一个破旧的小饭店里,几个围坐在桌边吃饭的工人们大声地交流着,重复着***说过的话:“中东有石油,但是我们有稀土。”话语中充满了自豪感。这些稀有土地是整个城市的经济支柱,但是没有人能解释清楚为什么稀土会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功。在餐桌上,一个司机说,他觉得稀土是用来制造导弹的。坐在他旁边的人更进一步说:“我所知道的就是,所有的人都格外羡慕我们,你想想看,连日本人都对我们眼红了。”说着说着,大家的爱国情绪就高涨起来,但是对于矿区,大家却没有那些热情了。诚然,矿区的工资不错, 一个并不资深的工人每个月就可以拿到3000元,但是整个工作环境非常不理想,而且他们每天工作12个小时,实在是让人筋疲力尽。特别是最近几年,生活成本也大大提高了。“不管有没有稀土,我们的生活依旧贫困。”一个卡车修理工这样说道。

在白云鄂博的主街道上,看上去不怎么牢固的蓝色小房子一个挨着一个,这样的景象让我们很难将之与“富饶”联系在一起。推开房门,室内的装潢基本一致:破旧的扶手椅,需要烧柴的炉子和堆在角落里的啤酒瓶。“在这里喝水,就像自杀。从30岁开始,人们就开始掉牙齿,头发也变得花白了。”一个退休的矿工在饮水上特别谨慎,一般只喝清酒。在这里,人们习惯于借酒消愁。

从这里出发需要走100多公里才能到达包头。这里是珍贵矿产的汇集地,在这里,我们可以感受到一种无处不在的自豪感,工业化遍及整个地区。早上10点,城中的主干道上就挤满了汽车和自行车,它们的目的地,毫无疑问就是位于郊区的十几个工厂。包头钢铁稀土高科技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钢铁生产商,是中国工业的领***人物,在这个公司的班车上,工人们并不怎么和我们交流,车上静悄悄的。原因是几个月前,公司出台了一项规定,严禁向外界透露公司信息和公司生产活动,否则将被开除。去年7月,公司的稀土出口量减少了40%,因此,这项规定显得更为敏感。

在西方矿业,这项规定如同晴天霹雳,但是它却得到了中国***府的大力支持,因为这项规定可以很好地保护环境和自然资源。去年9月,中国和日本两国的外交危机就严重地影响了中国对日的稀土出口量,后者在这次危机中损失惨重。法国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约翰・希曼(John Seaman)认为,这种严格的***策使得中国一方面可以从国外吸引先进的技术和大批资金,另一方面可以在经济往来中占有绝对的优势地位。而对于那些需要进口这些原料的国家,还是有一些办法可以应对这种局面的,那就是加大对能源的循环利用,或者在澳大利亚和美国寻找新的矿产。但这需要漫长的等待……在此期间,中国将成为稀土生产的第一大国,中国***府关闭了许多小型稀土矿,把专营权授予了包头钢铁稀土高科技公司,后者将成为这个行业的龙头。

在从包头去白云鄂博的道路两边,十几个破旧不堪的代售厂房被冰雪覆盖着。厂房的所有者倒不急着把它们售出。许多人觉得关门停业只是暂时的。许多人还在无执照的情况下继续着生产。从白云鄂博出发向南走100多公里,我们发现在一片大门紧锁的厂房中,一个烟囱正向外吐着浓重的烟雾:这是生产的迹象。

在一个院子的大门上,有这样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禁止入内。”在这个院子里,几个大汉正扛着装有稀土的大袋子朝车间走去。车间里,刺鼻的气味呛得人不住流泪、不停地咳嗽。几名工人在滚沸的炼钢池前面忙碌着,没有戴面罩或采取任何保护措施。一个面色棕黄的老人耸了耸肩说:“里面装的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中国是一个很大的国家,所以有些地方***府收取贿赂私自允许办厂并不罕见。需要给人们一些时间,大家才能以一致的步调向前走。”国家稀土实验所的所长李乐明说。据他估计,2010年一年,至少有2万吨稀土销到了黑市。为了阻止非法采掘者,***府在白云鄂博四周挖了一条长沟。尽管在通往矿区的入口处24小时都有工作人员值班,但是进入矿区后,我们还是随处可以看到一些小型非法黑矿。一个老工人告诉我们,有40多名工人在非法黑矿工作,对于这些人,当地某些部门采取的是放任自流的态度。

从去年6月开始,***府就加大了对于走私的打击力度,这些走私活动对于国家稀土生产和出口构成了很大的威胁。随着时间的推移,稀土的价格水涨船高,在黑市,即使是稀土下脚料,每吨的价格也涨到了150元左右。现在,想要通过非法途径购买稀土越来越难了,但是,也不是不可能的。就像我们,在矿区,我们很快就被当成一个很有购买力的大买家。根据稀土质量的好坏,每吨稀土的价格在300元左右,48小时后你就可以收到订货。那些走私商就 是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夜访稀土矿,或者去当地的地下非法仓库去取货。他们自己有运货的卡车和以备不时之需的假执照。这是一项一条龙的“完美”产业,这项非法产业令许多人发家致富。但是对于当地的大多数居民来说,这一波稀土浪潮无疑更像一次诅咒。

老张脸上总是带着和气的笑容,但是这笑容却无法隐藏他的失望。他的房子里弥漫着一股酸酸的味道。在他房子周围,是30多个小工厂。在过去的十几年中,这些小工厂如同雨后春笋般地出现在这个地区。他生活的村子距离包头很远,在村庄的周围,灰色的山丘环绕着人工湖,几个巨大的管子在向湖里排放着冒着烟的黑色液体。这是一个巨大的露天垃圾场,成千上万吨的废料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活着就是一种自杀。”他气喘吁吁地说。他患有慢性呼吸系统疾病,哮喘和严重的头痛时刻侵扰着他。想离开吗?是的,但离开了之后又能去哪儿呢?***府给那些受污染严重的家庭提供了新房子,但从房子里可以看到冒着滚滚浓烟的厂房的全景, 老张一家却没法住进这样的房子。这种房子每平方米2000元,对于这些以前的农民来说,这个价格太高了,他们根本无力购买。所以,尽管建成已经三年,但还一直无人居住。而这些农民,为了营生,不得不做些别的小生意。

在这里,基本上没有人种地了。“您觉得这地里还能长出什么东西来吗?”老张遗憾地说。他现在做起了修自行车的行当,每个月只能挣几百块钱。村里的许多居民和他一样,都在等着环保局遥遥无期的补偿。当地有关部门已经保证向村委会提供一定的补偿款项,但村委会却一再声称没收到一分钱。谁值得相信?谁又在说谎?可以肯定的是,只要西方对于绿色资源的需求还在增长,那么内蒙古的环境就会日益恶化。现实真是太具讽刺意味了,我们在用金钱购买着未来,但是这个未来,写满了太多的问号。

什么是“稀土”?

稀土是由17种化学元素构成的,有镧、铈、镨、 钕等。是高科技和绿色能源产业不可或缺的一种矿产。稀土就像19世纪的煤炭和20世纪的石油一样,这种原始的能源成了高科技的发动机。没有它,就不会有Pad,不会有平板电脑,不会有节能汽车,更不会有节能灯泡。稀土同样可以用于国防事业,特别是用于制造导弹和雷达。当然,稀土并不是特别稀少的一种矿产,它在土壤中的含量要远远高于银和碘。但是,要想提炼几公斤的稀土,需要好几吨矿土。在过去的20年时间里,由于生产成本相对较低,中国成了稀土第一大生产商,稀土产量达到世界总产量的95%。中国的稀土年产量为13万吨,这已经成了一个非常具有战略意义的市场。而随着人们对清洁能源需求量的增加,稀土的年产量还有望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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