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内“驴友”圈中,傅真和毛铭基是颇受大家羡慕的一对传奇人物。傅真来自于江西,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毛铭基是香港人。他们在相识相知相爱的故事在文艺青年中间口口相传,俩人也把这一段经历写成了《藏地白皮书》出版。
傅真2003年来到英国读硕士,毕业后留下来工作,铭基在同一年来到英国工作。俩人2011年离开待了8年的英国,开始他们的GAP YEAR。傅真说:“其实我们从未想过在英国定居,父母也都在国内,我们一直觉得自己最终肯定还是会回国。只是工作太忙,两个人成天像陀螺般被动地转个不停,回国的事竟从未提上具体的日程。后来自从做了长途旅行的决定之后,我们便想,如果用一年左右的时间去旅行,旅行结束后便回到中国展开新生活,刚好顺理成章。”
辞职去旅行
傅真当时在伦敦做投资银行,工作时间太长,强度太大,整个人非常疲倦、萎顿,偶尔还会情绪失控。与此同时,“因为那是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提供了可观的薪水和由此带来的社会地位以及尊严感,所以我又觉得必须珍惜它。这种矛盾使得我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痛苦和迷惘,没法想象自己一辈子都过着这种生活。后来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迷失了,被外表光鲜的那些东西――高等教育、世俗标准的好工作和中产阶级的幸福生活――牢牢束缚,人生就如同一条早已被安排好的轨道。我明白自己需要一个暂停,一个改变,不能再继续那样浑浑噩噩地生活。”
于是傅真想到了一直以来埋在心底的梦想――长途旅行。“我希望能通过它来实实在在地认识这个世界,看看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是怎样生活的,看看他们如何理解身边的事物。我也希望能在旅途上对自己有更深的了解,了解自己的本心,也了解自己的局限。”
而铭基也把傅真的迷茫看在眼里,傅真一提出这个主意,铭基二话不说,立刻无条件支持。傅真说:“我很感激他,也觉得自己真是非常幸运。”
对于辞职这件事,铭基说:“我在伦敦做工程师还是挺享受的,毕竟国外的工作模式比较简单,没有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应酬,只需要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而且我和同事关系都不错,我的上司也没有什么架子。有时候下班以后我们会约好一起去酒吧喝酒,世界杯的时候大家甚至会在上班时间一起开溜去看比赛。其实当傅真提出间隔年旅行的提议的时候,我对她提出这个想法不感到诧异,因为一直以来她并不太喜欢她的工作。原来我们就已经想要回国定居,所以在离开英国和回国定居之间,间隔年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过渡时期,我们两个本来就都很热爱旅行,间隔年可以让我们在再次回归正轨之前好好疯狂一下,也顺便利用这段时间认真想想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生。”
在路上的思考
因为不想一路匆忙地走马观花,计划好一年的旅游实际走了16个月。旅行路线也选了两人最有兴趣的拉丁美洲和亚洲。“拉丁美洲就是差不多从墨西哥一路往南走到阿根廷再到巴西,神秘的玛雅和印加遗迹以及安第斯高原是我们旅途的重点;亚洲主要是东南亚和印度,这些国家虽然跟中国比较近,但是因为我们一直住在英国,从来没有机会好好看一下我们的这些老邻居。”
问到对哪个国家印象最深,傅真说:“我们对不少国家都印象极深,比如危地马拉、委内瑞拉、玻利维亚、阿根廷、印度、缅甸。就只说危地马拉吧:在危地马拉旅行时,我们在一个偏远的山村学校(它是个NGO)学了两个星期的西班牙语。我们住在学校的宿舍,可是每日三餐都在当地村民家里解决――每户人家招待一个学生,学校付钱给这些家庭,这样既可以补贴他们的家庭收入,也让学生有更多机会和当地人交流,顺便练习西班牙语。那一带的农村普遍非常贫穷,而接待我的家庭又是整个村庄最穷的一家。整条街只有我家的窗户没有玻璃,只用几块布胡乱遮挡一下了事。全家十二口人住在仅有的两间房里,屋内可称是家徒四壁,房外有一个小小的厨房和露天厕所。十二口人中还包括三个病人,而全家工作的人却只有四十来岁的Jose一个人而已。他每天早晨四点出门,和村里的其他男人一起去找当日的零工,如果当天没有工作,反而要贴上交通费。他们没有土地,没有庄稼可以种,全家都依赖着Jose这点不稳定的收入和学校给他们用以接待学生的补贴。”
“所以你大概可以想象我的一日三餐有多么寒酸。我只在刚到的那天晚上吃到了一只鸡腿,此后不但完全没有肉吃,连蔬菜都难得吃到,只有玉米饼是无限量供应的。常见的菜单有:土豆糊糊+玉米饼,炸土豆+玉米饼,面团+玉米饼,两个煎蛋+玉米饼……印象最深刻的一餐是玉米饼和一小盘发黑的水煮菜叶,大概是从屋后地里现采现煮的。本来看到蔬菜我还有点兴奋,可是一尝之下,菜叶完全没有煮烂,而且基本上没有味道,好像连盐都没放。我像牛一样慢慢地咀嚼着那些菜叶,感觉真是有点凄凉。家人还不断地问我:‘好吃吗?你喜欢吗?’”
“在我离开这家人的前一天,女主人Elvia对我说,她很抱歉不能给我吃像样的食物,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了。我听了觉得非常难受。不能吃到像样的食物自然难受,可是更难受的还是意识到我学完课程便可以‘逃离’,而这却是他们日复一日、没有任何机会逃脱的生活。
而学校的老师也和我们活在不一样的世界。我的老师在危地马拉应该已经算是高级知识分子了,可是她从来没有去过危地马拉以外的世界,不知道中国的首都在哪里,不知道股市到底是什么东西。老师甚至从来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佛教这种宗教。就在此次旅行之前,我还重读了那本畅销书《世界是平的》,可是我想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世界根本就不是平的。我想所谓命运,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大概就是杯子是什么形状,水就是什么形状。这种说法太悲观太不励志,可是这才是事实。”
“魔幻”的拉丁美洲
在采访中傅真说拉丁美洲给她的印象就是“魔幻”,而让她说一个最魔幻、最震撼的地方,她第一个推荐的就是玻利维亚的乌尤尼盐湖:“它是一个史前盐湖的一部分,也是地球上最平坦的地区之一。旱季时‘湖水’干涸,留下一层以盐为主的矿物硬壳,宛如一片耀眼的白色沙漠与天相连,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美感。那里根本不像是地球,周围一个活物也没有,万籁俱寂,安静得令人心慌。四面八方都看不见尽头,完全丧失了方向感,有种永远也无法走出去的感觉,又因为是白色,比撒哈拉沙漠还要冷酷无情。盐湖中有个小岛,岛上长满了仙人掌,那些仙人掌高大得令人崩溃,一时间会让人产生幻觉,以为自己是吃了变小药的爱丽丝,正在梦游奇幻仙境。晚上我们住在一座全部以盐打造的盐旅馆,所有的屋顶、墙壁、桌椅、床铺、装饰品等等都是用盐做的。盐湖附近还有一个完全不合常理的鲜红色的湖泊,如红宝石那般明艳,真是令人疯狂。红色的湖水中有很多纯白的硼砂岛屿,看起来像是正在慢慢融化的小冰川。湖上星星点点的粉红色是成群结队在此觅食的火烈鸟。加上远处作为背景的灰色的安第斯山脉,整个红湖完全是风景画家最狂野的梦想。”
对于旅行带给他们的震撼和思考,傅真说:“一路上游历的很多国家都是不可思议的贫穷和危险,人们生活在极其不公的***治和社会环境中,在那里每天看到的现实和听到的故事简直需要一颗巨大而坚硬的心才能承受。我小的时候读了一点点中国历史,看到源源不绝的天灾人祸、内外战乱,便觉得中国人简直是世界上最苦难的民族。长大以后看了更多的书才发现,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世界上的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痛苦的记忆。而开始长途旅行之后,耳闻目睹的苦难是如此之多,正在受苦的人们就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他们的愤怒和伤痛都那么真实,也并不随时间的流逝而有丝毫褪色。我意识到自己此前在书中读到的只是冰冷的文字和数字,以往所看到的世界也只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真实的世界更宽广、更残酷、更隐蔽、更幽深。”
“在印度旅行时,我们在加尔各答的‘仁爱之家’做过一段时间的义工,在那里遇见了很多值得敬佩的人,他们生活在这世上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帮助别人。一些来自西方发达国家的年轻人每次回到自己的国家打上两三个月的工,然后再带着赚到的钱回到印度继续义工生活,直到钱用完为止,就这样年复一年周而复始。他们心怀大爱,自己对于物质的要求可以降到最低,却可以倾尽所有来帮助正在受苦的人们。面对这些人的时候,我常会觉得自己一直都生活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个人的喜怒哀乐被放到无限大,外界的苦难只是报纸上的统计数字。我觉得自己看似走过很长的路,却从未走出世俗眼光的束缚;游历了很多国家,却很少航游我自己的单调。和出发前相比,我觉得自己变得更知足、更谦卑,也更容易感恩。心态更加平和宽容,对生活的抱怨也大大减少了。现在对金钱和物质看得比从前淡,对环保和公益事业的关注度却比从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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