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凉山地区生活着一支自称为“尔苏人”的原住居民,他们主要分布于四川的石棉、汉源、甘洛、越西、冕宁5个县。在新中国成立后的民族识别中他们被划入藏族,但他们的生活方式却与藏族相差甚远。在他们自己的语言中,“尔苏人”就是“白人”的意思。
2008年8月,从成都坐上旅行客车,长途奔波近7个小时后,我终于来到了石棉县。在县城留宿一夜后,第二天,坐上蟹螺乡提供的越野车,一路翻山越岭,我第一次来到了大山深处一个“尔苏人”聚居的村寨。
与世隔绝的堡子
在石棉县,这个一直被称为“蟹螺堡子”的村寨,其存在的历史显然比1952年才建制的石棉县更为悠久。堡子位于石棉城西,在大渡河一级支流松林河南侧的一条溪沟中,三面环山,地势险要。堡子距蟹螺乡***府驻地5公里,距石棉县城23公里,但至今只有一条简易公路通向山外,公路沿沟绕岭,崎岖颠簸。
在旧时,蟹螺堡子位于松林河南去冕宁的古道北端,是松林河东西和南北交通的要冲之地。当地尔苏语称此地为“蟹螺堡”或“蟹螺堡子”,地名称谓中的“堡子”原为清代的村寨称谓,而关于“蟹螺”之名的由来,在当地还有一个神奇的传说:相传很早以前,堡子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浩如烟海的海子,海子中盛产螃蟹和海螺,后来海水从罗克山下、碾旁沟坝边的一个深不可测的当地称为“金洞子”的岩洞中流走了,海子便不复存在,只空余下蟹螺之名与一个令当地人望而却步的岩洞。
《石棉县地名录》一书中对此地名称的由来便采用了此种传说。另一种说法是“蟹螺”为汉语音译,尔苏语本意为“麦秧子”,即箭竹,“蟹螺堡子”意为长箭竹林的地方。
高山上的一群人
2008年8月的蟹螺堡子,我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一片世外桃源般的景象:堡子群山环绕,山绿如屏。松涛阵阵,水清如洗。堡子外,农人正在烟雨朦胧的田地中耕种劳作,堡子内,鸡群在巷道中自由漫步。一切有如陶渊明《归园田居》笔下如梦如幻般的田园美景。
自然的风光与山水,每每总是与人的现实生活有着反讽意味的差别。采访中,当老人们用尔苏语为我唱起一首尔苏民歌《高山的人》时,生存环境的恶劣与尔苏人的坚韧,淡淡的忧伤夹杂着无可奈何的哀愁,这种情绪,从歌声中悄无声息地浸润开来――
“高山的人苦,矮山的人甜;商山雨绵绵,矮山睛悠悠;高山种的是地,矮山种的是田;高山的女儿嫁矮山。”
在这首尔苏人流传已久的民歌中,当地的村民称自己为“高山的人”,这是一个模糊而相对的称谓。在海拔表上,这里村寨海拔高度只有约1100米,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高山,但贫瘠的土地加上长期与世隔绝的现实,使我眼前的村民们,至今仍死死守在土地上,完全靠天吃饭。
60户人家,300口人
站在蟹螺新堡子那片平坝上,抬头西望,便可看见一座树木郁密的山岭,这片山便是当地尔苏人的神山“鸡菩萨杠杠”。
神山之下,当地尔苏人称为“碾旁沟”的溪流静静地流淌着。这条源于拖乌山南麓,由南往北穿过蟹螺堡子最终流入松林河的溪水,将蟹螺堡子一分为二,建在溪沟西侧的山坡上是尔苏人祖辈世居的老堡子,东侧沟坝原为一片耕作的田地。1981年以后,为了交通与耕种方便,村民陆续从山坡上搬到沟坝中建房定居。
现在的蟹螺堡子,聚落已经分成两部分,即坡上的老堡子和坡下溪沟东侧坝地的新堡子,当地人也分别称为上堡子与下堡子。夹在两个堡子中间的碾旁沟坝为一片冲积地,宽约一二百米,最宽处有300多米。沟坝一侧有一处由杂木林组成的荒山坡。溪流上有三座简易却很坚固的石板桥,为连接上下堡子的重要的交通设施。
据蟹螺乡江坝5组村主任王贵才介绍,现如今蟹螺堡子有近60户人家,人口有300多人,主要为自称“鲁苏”的尔苏藏族聚居,其中只有7户为汉族。鲁苏藏族主要汉姓有王、黄、唐、杨、姜、朱、汤、苏等姓,其中王、黄为大姓。唐、杨、姜、朱、汤等姓均属黄姓分支,本为一家,故可视为同姓。汉族居民有袁、李、龙、张等姓。
“村中有100多个人都外出打工了,占村人口的近一半。高中乃至初中毕业的,有文化,几乎全都到外面打工去了,有些在外面干了好几年都没有回来一趟。”补充这几句话时,一直在堡子中务农的王贵才一脸迷茫与无奈。显然,在年轻人眼中,外面的世界远比与世隔绝的堡子要精彩得多。
世代坚守着一个秘密
在石棉当地的尔苏堡子中,每逢农历八月,都会举行尔苏人最大的节庆“还山鸡节”(当地自称“姑(儿)扎子”)。节日上,尔苏人的巫师(当地自称“萨巴”与“素尔”)总会领头唱起节庆的主题歌《觉那妈姆》――
“先有天,后有地,有了天地。有了山,有了山,有了水,有了草,有了树,有了土,有了石,后来有了人间。有了人闻,就有了我们祖先。”
这是属于尔苏人的创世史诗,在歌词中,尔苏人认为自己族群的历史可一直追溯至创世之初。现实中关于尔苏人的历史记载很少,仅有的一点是元、明之后,尔苏人曾被作为西番人纳入到当地的行***管辖范围。
关于尔苏人的来历,一直是个待解之谜。他们世代口口相传一个秘密:“我们尔苏人是不能说根的,说了就会被追杀!”他们一代又一代刻意隐瞒着自己部族的来龙去脉,那个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在久远的过去,慢慢伴随着最初的知情者烂在心中、带进坟墓。若干世代以来,所有的后人仅被允许记得他们是避战乱与屠杀逃亡到深山之中。
如今,真相早已归于大地,尔苏堡子中只流传下需要保守秘密的誓言。
这一切犹如一件陈旧的衣服,躯体早已离去,衣服便变成了一件高悬的空壳。尔苏人的祖先切断了自己族群所有关于来源的秘密,但在他们古老的传说中曾有过自己的王国。也有传说他们是青藏高原上的一支部族,被松赞干布打败后逃亡至此,祖先怕儿女们受累,于是向儿女们隐瞒真相。还有一种说法,他们以前曾住过成都平原,尔苏人的诗歌和唱经里每卷必出现岷江、峨眉山等地名应是佐证,尔苏人保存的37卷经中,每卷的开头都会念“岷江沱沱哈古什”,这说明他们的族源与古羌人可能也存在着某种联系。
奇特的丧葬习俗
在蟹螺堡子,当地人丧葬习俗十分独特。葬礼一般分为两大部分,其一为归山,包括停丧、出殡和八土焚烧;其二为开路与送灵。
开路是人逝世后,家中人为其所做的一个安灵仪式,举办时间不定,必须由萨巴卜卦推算,逝者的生肖八字必须与当年属相相生相和。开路仪式一般在“还山鸡节”前三天举行,同一堡子几家人可以一起聚资共同举行开路仪式。送灵在“还山鸡节”仪式中的上山祭祖活动中一并举行,“起姑(儿)色”即为起骨尸,将逝者入土后的部分遗物与遗骨重起,在上山祭祖时,埋入宗族总的墓地,并排列上一块石板,石板上 (背面)可刻下逝者的姓氏。
依蟹螺堡子尔苏人的习俗,开路送灵后,逝者的葬礼方告正式结束。他们的丧葬习俗,明显带有二次丛葬的特征,与至今遍布在四川安宁河谷的大石墓存在着不少隐约的联系。他们祭祀中使用与存载亡灵牌位的石板。也许可能就是大石墓以大石作为墓室标记的一种变相延续。考古学家们发现,大石墓中最多可能埋有上百个人,而且是不同时期葬入的,不排除是家族式墓葬的可能。而在“还山鸡节”仪式中集中“开路”时,尔苏人也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同一氏族的成员生前的遗物与石板集中安葬于一起,上山祭祖时,也只以总族源进行划分,每个家庭集中汇合在总族源的灵牌前,一次性进行祭奠。
在四川西昌坝河堡子大石墓底部,考古专家发现了稻壳痕迹,而在河西大石墓里则发现了稻草痕迹,专家据此推测邛人是定居的,以农业为主,并已掌握了种植水稻的技术。而在尔苏人的传说中,他们的起祖在很久以前一直居于河谷或平原地带,以农耕为主。这诸多巧合,不得不让人对尔苏人的族源与大石墓的主人――历史上神秘消失的“邛人”之间的关系,产生出更多丰富的联想。
TIPS
交通
石棉县位于四川省西南部,康藏高原横断山脉东域,大渡河中游,县域平面形如一叶柄朝北叶尖朝南的树叶镶嵌在泸定、汉源、甘洛、越西、冕宁、九龙和康定县之间。县城位于县域南桠河与大渡河交汇处,北距省城成都370公里,南至西昌196公里。距雅安市210公里,距乌斯河火车站90公里。石棉蟹螺乡在县境西部的松林河谷之中,乡***府江坝村距史书上有名的安顺场6公里,距县城17公里,蟹螺乡江坝村距乡***府5公里。
自驾车前往:成都-雅安(成雅高速公路)-荥经-泥巴山-汉源-石棉-蟹螺乡-江坝村
乘车前往:成都石羊场长途客运站有直达石棉的班车。因班车稀少,最好提前一天定票。
特别提示:蟹螺乡虽然距县城不远,普通车辆可直抵其乡***府所在地江坝村(均为柏油路面),但余下乡***府距蟹螺乡之间大约有3公里的道路路况很差,因雨季随时会将之冲断或冲毁,故只有越野车能够直达。
住宿
蟹螺乡当地正在推行“农家乐”示范户,可住在鲁苏人家中。如返回县城,推荐入住石棉大酒店,为三星标准,电话:0835-8863666。另外也可选择石棉县假日宾馆,是在石棉县***府招待所基础上改造过的一家二星级宾馆,电话:0835-8861966。
美食
石棉县本为著名的绿色生态县,森林等绿色植被覆盖率极高。蟹螺乡生态环境极佳。当地的蔬菜与肉畜均为原生态美食。特别是土豆烧鸡与腊肉,美味可口。另外当地经典的菜肴还有:辣汁泥肠、酥盒回锅肉、杏仁豆腐、炒河虾等。
周边经典
田湾河风景名胜区:为四川省省级风景名胜区。位于雅安市石棉县草科藏族乡和田湾乡境内“蜀山之王”贡嘎山的南坡,与贡嘎山北坡的海螺沟国家森林公园毗邻。有十多处具有观赏价值的绚丽多姿的瀑布,温泉众多,泉区有山高水险的峡谷风光,有气势磅礴的现代冰川,有多姿多彩的人文景观。是背包一族猎奇的旅游胜地,也是攀登贡嘎山主峰的最佳线路。
安顺场:距离县城12公里,当地居民以彝族为主,老街风貌保存较完整。1863年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兵败此地,1935年红***长征成功强渡大渡河,因此该地以“翼王悲剧地,红***胜利场”而闻名中外。
鲁苏碾房沟人文景区:这是自然与民族风情结合的绝佳旅游点,溪谷叠水,群山环抱,森林郁密,民风独特而淳朴。
最佳旅游季节
春秋两季最为适宜。每年的3月至5月中旬,当地的杜鹃花、茶花等野花漫山遍野地开放,场面蔚为壮观;而9月至10月中旬,则是当地赏红叶的最佳时间。
责编 赵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