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我的师爷。这个光辉的名字尽人皆知,自不必细说。
娄师白,我的恩师。他原名娄少怀,师从齐白石25年,尊师若父,深得齐先生喜爱,并亲自给他改名“师白”,取“师从齐白石”之意。
我幼年学画。早年在丹青路上,美术教师左吉增,陈卫健曾为我启蒙。2006年,我又得机缘按照传统礼仪正式拜师在娄师白先生门下,成为齐派艺术的嫡系传承者。从此,娄师白先生携我步入艺术圣殿的大门。
我的恩师娄师白先生,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弹指一挥间,从娄师白先生14岁时向齐白石学艺算起,到今年已经过去了80年。在跨世纪的艺术生涯里,娄师白先生成为全面继承齐白石艺术“诗、书、画、印”集大成者。并且,他多年来足迹遍及海内外,以“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精神弘扬齐派艺术,堪称“齐派艺术的传播使者”。艺术上,娄师白先生桃李满天下,在当代画坛享有盛名;而生活中,他更是一位可亲可敬的长者。
有一张很特殊的照片,拍摄于娄师白先生画室。四尺见方的宣纸上,密密麻麻画满了虾,这显然不是在进行艺术创作。因为众所周知,画虾要算齐派看家本领,以娄先生在当今画坛盛名,随意落笔一挥,众人争相宝之。所以大家越发难猜透这位90高龄的画坛大师正在做什么?
这张照片缘自2006年的某一天,我向娄先生请教如何画虾。娄先生在系统讲授了齐派画虾的技法之后,又说:“画画这门艺术很特殊,光听老师说不行,还得看老师怎么画。”于是,娄先生走到画案前拿起了画笔。“我教你正宗齐派画虾方法,就要把齐白石先生画虾的精华教出来,当然不能随便画。因为那种感觉很微妙,一定要反复找准。”于是,娄先生换了3支画笔,不断调墨斟酌,反复落笔,直到纸上画满了虾之后,终于满意地说:“现在笔下的感觉找到了,你要仔细看,用心体会……”
我怀着感动的心情拍下这张照片,以记录先生传道授业的场景,铭记先生朴实严谨的艺德。一位耄耋之年的大艺术家,其艺术操守的严谨程度、传道育人的朴实风范如此精益求精,我作为娄先生的学生,亲临此情此景,又岂止“感动”二字了得!
其实,这种严谨是娄先生一贯恪守的习惯。记得2005年秋天,我去娄先生府上交“作业”,请先生审看指点。当时,娄先生眼疾未痊愈,视力模糊。审看批改完几张大写意作品后,还剩下几只工笔草虫作品。我不忍先生的眼睛受累,想请老师下次再批改。娄先生执意拿来十倍放大镜端详,细看良久。娄先生说“画法基本都对了,只是那螳螂的前臂第二节尖上的刺,你画错了——如果刺真的有那么长,螳螂不但没法捉虫子,反而要把自己扎伤了。工笔草虫的细节一定要准确,要经得住琢磨……”这些细节的教诲,学生是铭记终生的。
娄师白先生画艺严谨,一丝不苟,为人却很宽厚。娄先生与老伴都是年近九旬的老人,身边需要有小保姆照顾。虽然娄先生并不挑剔,但找个满意的小保姆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一次,我去娄先生家,刚进门娄先生就问:“今天你有重要的事情吗?”我回答:“没有。就是请您指点我最近的几幅画。”娄先生直说:“那好,你先开车带我们出去一趟,回来咱们吃完饭再看画。”
开车上路,同去的师母才向我说起此行目的。某服务公司替娄先生家挑选了一个小保姆,本应让小保姆去娄先生家跑一趟,双方先见个面,之后再确定合适与否。但娄先生坚持认为,自己住在北五环外的北苑家园,而服务公司位于市中心的中国美术馆附近。如果让小保姆坐公交车赶过来,不但路上要换乘几趟车,还要费时将近两个钟头,而如果见面后,万一感觉这个小保姆不合适,再让人家返回去,就太不厚道了。所以师父和师母干脆亲自去服务公司一趟,去见小保姆。
在服务公司附近下车后,我一左一右搀扶着两位老人,感慨万千——两位老人的岁数加起来将近180岁,他们亲自奔波一遭,只是为了关心一位18岁的小保姆。
每一件小事,都能设身处地替他人着想。厚道若此,可敬若此!
其实,娄先生一向心地善良。有时听别人聊天讲故事,讲到感动伤心处,娄先生在一旁听着,也能悄然掉下眼泪来……
齐白石大师曾有句名言“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但凡卓有成就的艺术家,在继承和创新两方面都有突出造诣。娄师白先生在全面继承齐白石大师的衣钵后,锐意进取。题材以及画法不断出新。普通老百姓口碑相传的话更说明这点——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李可染的牛、黄胄的驴、娄师白的小鸭子……
高山仰止,碧水峰回。师父和师爷都在中国美术青史留名。大师携我前行,我自不敢丝毫懈怠,惟有百倍努力,不负师恩、不负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