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时空坐标中生命的关照

人物简介

朱孝远

1982年获上海师范大学历史学学士学位，1986年获美国伊利诺伊州立大学硕士学位，1990年获美国俄勒冈大学博士学位，1990年至1992年在美国伊利诺伊州立大学任教，1992年回到北京大学任教至今。

现为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美国俄勒冈大学荣誉教授，北京大学人文特聘教授，欧洲中古史、世界文化史两专业方向博士生导师，北京市高等学校教学名师，全国优秀教师，中国世界中世纪史学会副会长，中国英国史学会理事，上海师范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兼职教授。曾获各种奖项29项：包括国际级奖4项、部级奖7项，省部级奖11项，其他奖7项。主要已经出版的著作共有25部，包括独著的《宗教改革与德国近代化道路》（受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领导小组表彰）、《欧洲文艺复兴史***治卷》、《神法、公社和***府：德国农民战争的***治目标》等11部，合著2部，参与翻译、总审校的译著2部，总主编、总校审的经典世界名著译著10部。曾在《中国社会科学》、《历史研究》、《世界历史》、《历史教学》等中外学术期刊150余篇，其中多篇被美国权威索引杂志《历史文摘》和《中国人民大学报刊复印资料》收录。曾两次去***讲解和研讨欧洲历史，两次为在京正部级干部作历史文化讲座，多次受到国家主要领导人的接见、会谈，接受“为中华民族复兴研究好历史”的当面嘱托和重要任务。

因约定的采访时间段恰好赶上朱孝远教授要出差，采访不得不改为邮件形式。收到朱教授的邮件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一天，发送邮件时间显示为凌晨1：25。以文见人，读朱教授发来的采稿件可以说是一种享受，洋洋洒洒近2万的文字，将其多年的积累，行云流水般地呈于纸上；朱教授的谦和、严谨、广博也透过文字得到了最淋漓尽致的表现。因版面有限，仅能摘取其中部分，实在是一种遗憾……

大学招生指南：多年以来，您一直从事历史的研究与教学工作，您对历史学有怎样的理解？

朱孝远：我不知道你们的老师如何给历史学下定义。按照我的看法，历史学就是时空坐标中生命的关照。这种时空坐标中生命的关照，可以用“理解”一词来加以概括。理解是一种比常识、理性更高的信仰，它不在乎因年代、地域或生活方式造成的种种隔阂，也无意以某种独特的风格来显示作者自己的专业才华。理解是非常朴素和尊重人的，它要实现生命与生命间的交流，人与人的生命力正是在那里进行实实在在的对话。

在历史中，人类的各种习惯、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和制度组成了一个体系。其中有有意识的部分，也有超越意识的部分；有关于个体的研究，也有关于群体的研究。关于对历史学的理解，也许在人们常规的想法中，我会说出一大串关于史学的定义。其实，这里的我，只是想开启一扇门。这么说吧，史学是一扇门。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门，如国学门、哲学门和法学门。通过这一扇或那一扇的门，我们进入了人的天地。门有各种各样，门背后的那个空间却是很大的。不管从哪扇门进来，我们都将直面人生：历史中的他们与我们相通，我们也会归于他们的行列。我们的同行们，同学们，还有那些哲学家、艺术家、文学家、科学家、社会科学家们，正在门背后的那个巨大空间中同我们互相补充。就我所知，时空坐标中生命的关照，就是当今历史学的主题。

大学招生指南：那历史学家的工作又该做何诠释？

朱孝远：当一名历史学家开始工作时，他就遇到了令人震撼的美丽生命。即使只是简单地回想，他也会真切感受到那种生命的颤动和由以往的生命刻画出来的庄严场景。历史学家的工作，就是充分揭示人的生命主题，充分理解人类的选择与进步，为人类更加美好的幸福而服务。面对纸笔，他尽可能精确地想把这种理解扩展为一幅幅精美的***像。历史学家也想对他所描述之物做出解释，但他从不凌驾于他所忠实的史料之上。他个人的观点，其实也是以史料为基础的。

好的历史学家最终会和好的人类学家汇合，对于人类本质的深刻思考，会使他们打破学科的藩篱，共享学术之圈的富涵。人类学家是我们素来尊重的同行，他们和我们一样，对人的主题深感兴趣：从研究无意识和人的行为分类开始，最后逐渐进入对人行为动机的探讨，这就从研究无意识进入到了研究有意识。历史学家与人类学家不同，历史学家是从研究有意识的人类行为开始的，最后却进入到探讨行为背后的深层结构，即着重探讨起于有意识却又发展成为无意识的风俗传统。在那里，他的工作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历史学家就是关照人类幸福心灵的自由流动。这种关照，一方面来自锲而不舍、相当精微的理性感觉，另一方面，来自于他本身的热情――一种对历史人物内心世界各种、痛感和承受能力的理解。没有热情，历史学家是无法工作的。热情一旦豁然奔放，有时也会淹没一切事物的机械排列。一股热情贯注于胸，我们就会看到前人未见之物。即使是观察，我们也不是单纯地观察。理性和感情共同构成艺术冲动时，在激情力的支配下就发展出理解力。借此，各种朴素的事物获得了生命的提炼。再现的真实构成了养料，显现的真实在其中突显。我的感觉是这样的：尽管路途遥远，远方却有一扇窗户，那里面是点着灯的。

大学招生指南：在学史的过程中，对您影响最大的人是谁？

朱孝远：我的老师程应先生。是他把我引入了历史学。时间是七十年代末，地点是坐落在上海师大东校区外音乐新村程老师家里。我们经常是几个人甚至是十几个人去老师家，常常要谈到深夜才回家。我们都忘了老师是一个工作很忙的人，只觉得老师的话深深吸引了我们年轻的心，开阔了我们的胸怀。程先生总是兴致极高，他谈古论今，指点江山，从他那里我们知道了沈从文，知道了抗日战争，也知道了中国历史的沿革和历史的教训。每次我们离开，先生总是亲自把我们送到门口。月色好时，先生会说：“看，又是一个多好的月亮！” 夜色漫漫，天上的月光倾泻下来，我们便在一片美丽的银色中，和老师、师母告别。这月光似水晶的情分，这师生用自己的灵魂结成的友谊，都是要把自己身上最好的东西，几乎是一滴一滴地注入血管：把感情注入感情，把灵魂注入灵魂。正是这种情分，让我知道了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爱。我开始懂得，什么叫做“要把所有的情感都集中在有良知的人身上”。

我记得程应先生说过的一句话：“英雄无一人有世俗幸福，他所有的只一苦字。看历史上的英雄，莫不如此。”多少年来，在遇到困难时，就会想起老师的这句话。每天起来，看见暖丽的阳光，眺望远处，也会想起这句话。大凡有志于社会改良者，都早已置个人生死于度外。1982年程先生病重，我去探望，先生却说我的一篇论陈寿《三国志》“失在于略”的作业写得不错，他已要求学报发表云云。即便在危难之时，先生在精神上也一刻未与教书育人分离。

程先生的诗文，后经弟子虞云国、刘昶等编订，成《流金集》一书，1995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我在北大讲《史学概论》课，就选先生的《流金集》为必用教材。《流金集・国学讲演录》篇中的引言、经学举例和史学通说，字字珠玑，都是不能增一字、减一字的。程先生文集中的《诸子概论》《文学略说》《史学二题》《玄学与诗》《论历史人物的研究》《历史的真实与通变》《中国文化三题》《论林逋》等文，都是学史之人最好的教材。程先生还特别推崇清代学者章学诚提出的“史德”，认为史德即作史时的用心，这关乎到人的品德，因为研究历史的人应当是高尚的，有道德的，能够做到像孟子所说的那样：富贵不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觉得，大凡历史研究者，程先生的这些文章是一定要读的，而且必须是要早读、常读。好文章给人的感觉是开卷有益，读一遍就会有一遍的收获，读两遍就会有两遍的收获。另一个好处是，读这样的文章，会把读书人引向正道。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一看。

大学招生指南：历史学的专业训练，对您思考问题的方式，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朱孝远：主要是培养了我务实的作风，学会了思考，学会了坚强，学会了理解人。在我们的现实生活里，怀着通达、开朗的心情，汲取各种灵性，都将有助于提高生活的质量和幸福的程度。要培养一种优秀的个性，一种把许多事情都做得极端精确的习惯，一种全面了解人类丰富情感的精神，这些东西最后都会汇拢起来，使人在深刻复杂的各种境地之中得到定性。初到一个新的环境，你会遇到各种困难，有时也不免忧愤无端，英雄气短。其实，人都有轻易绕不过去的问题，也总有哀愁、叹息和凄怆。重要的是，如何让生活总是气韵生动，不致于孤明历历，或因缠绵而凄怆。人生的各种突出的不平衡性，经常让人感到难以把握情感细微之处全部丰富的价值。解决的办法之一是一切坦然，一切真诚，凡事商量，凡事理解。人的心情一旦走向自然之美，飘逝的瞬间也就是永恒的了。因为，人一旦有了自觉的意识，那么，风度、格调、意境最终总会通过一个优秀孩子的善意而奔向自由。天下事，静、勤、诚、明则可，凄、乱、欲、迷则止。从犹豫到明快，从叹息到轻盈，虽只一步之遥，却并非是每个人都能跨得过去。总之，我更喜欢去寻找艰苦岁月中各种人的选择，以及去品味这种种选择化蛹为蝶后的生命的升华。从紧张到坦诚，从迷茫到坚决，往往让我在沉重压力的抗击下在有所着落时又感到无所着落，这就变成了“生命的不能承受之轻”。在清淡飘逸之中，人的内质、心智、能力、气度和品格却样样都保留着，于是人也就开始勇敢、正直、有激情，同时，也更加理解人。

大学招生指南：对要选择历史专业的同学，您有什么建议？

朱孝远：假如你是一个学习世界史的青年学生而我又是一个讲授世界史的职业教师的话，那么，你认为我会对你学习世界史提出哪些建议？是向你讲述远古希腊的美丽神话传说，还是向你讲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时期莎士比亚的美妙剧作？是用一些最具有吸引力的事件来满足你热爱史学的好奇心，还是向你朗读文艺复兴时期著名诗人但丁、彼特拉克的不朽诗篇？上述的这些想法当然非常不错，但实际上我却不会这么做，因为我害怕这些不够审慎的建议会误导你的学习步骤。因为，具有高贵天赋和渴望知识的你，其实并不需要我来激起你对无比丰富历史知识的热切期待。这里我所要讲的问题将围绕着一个核心关键点来展开：“如何奠定你学习世界史的坚实基础。”因此，我会向你热情推荐优秀的世界史教材，会帮助你了解学术动态和学术史的重要性，会督促你学习并掌握多种外语，并且要求你养成解答世界史习题的习惯。最后，我还会对你经常翻阅历史地***表示赞赏，因为学习历史再也没有什么要比了解各个时期、各个国家的疆域、人口、文化更为重要的了。尽管我所给你的也许并非是你原先所期盼的，但我却完全知道我这样做的实际效果。我相信，上述这些或工具，或教材的合理使用和学习方法的经常运用，将让你开启世界史圣殿的智慧之门――通过认识和实践，你会在平淡无奇之中从容接近那些不可接近之物，无论是距今已有二千五百年的古希腊英雄，还是已为自己赢得人类永恒荣誉的科学家、思想家或***治家。我还想说，追求知识和真理的你，如果愿意接受我的建议的话，那么，正如意大利的先哲维柯所言：“你的进步就像一个旋转的陀螺，看起来静止，但实际上运行的速度却将无比之快。”

我在这里说五句话吧。如果你觉得有意思，就来报考历史学系。这些话，有些是我说的，有些是先贤说的，我归纳的。那就是：人通过劳作获得温饱；人通过知识获得***；人通过创造获得自由；平庸之人之所以不能成功在于一个“惰”字；天才之人之所以不能成功在于一个“傲”字。学习历史的人，会通过学习变得谦虚，变得博学，变得智慧，变得勤奋。常来久往，就会成为一个非常出色、非常大器的人。这不是非常好吗？

【专业介绍】

世界历史（本科）

门类：历史学

学制：4年

授予学位：历史学学士

简介：世界历史是历史学的一门重要分支学科，人类历史由原始、孤立、分散的人群发展成为一个密切联系的整体，世界历史的主要内容就是对这一过程进行系统的探讨和阐述。本专业学生主要学习关于世界历史的基本知识，了解整体人类文明的一般发展历程和世界历史学方面研究的基本方法，受到史学理论、外国语、史料学、历史地理学、国际***治学、国际经济学、国际关系学及文化人类学等方面的知识教育和基本训练。

本专业的毕业生既能在教育、科研部门胜任世界历史的教学科研及管理工作，又可在各级******机关、涉外部门、公安、法院、新闻出版、海关、银行、保险、商检以及涉外企事业单位等部门、行业发挥专长， 胜任行***、编辑、文秘、涉外宣传、文化交流、文教宣传等工作；也可以为各大专院校提供世界史专业的教学研究后备力量；还可继续读研深造。根据阳光高考网的统计数据显示，该专业2012年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性别比例：男38%：女62%；近几年全国就业率区间：2010（85%～90%），2011（90%～95%）；该专业全国报考硕士较集中的专业：世界史、中国史、专门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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