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山垭口上。眼前是一片开满野花的草地;映着远处的冰山,好一幅令人心醉的山野画!我站在路边,瞧见同学们兴奋地走向草地。他们有的弯腰摘花,手中捧着一大把花束;有的笑吟吟地摆着姿势,挽着路边的藏藏姑娘照相,一个个眉飞色舞。我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不是中学生的春游,而是一次正儿巴经的中学同学的旅游活动。
我们是南开中学的级友,大家同窗共读已是半个世纪前的抗日战争和***战争的事情了。如今,他们一个个都已鬓发斑白,有的从松花江畔,有的从南海之滨的羊城、港岛,有的不远万里从大洋彼岸赶来,聚会在这里,共同寻觅早已消逝的少年时光。
这里是通往四川西北部著名风景区黄龙寺的雪山梁子垭口。右边是连亘不绝的青藏高原的群山,左边是终年积雪不化的岷山山脉主峰雪宝顶。《禹贡》有云,“岷山导江”。古时认为长江发源于岷山,就是这个地方。诗中“更喜岷山千里雪。三***过后尽欢颜”,也指此处而言。这里海拔4200米,是去黄龙寺的必经之道。
为了到达这个地方,我和筹备这次旅游活动的同学们曾激烈争论过,我的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争论的焦点是,大家觉得年纪一天天老了,身体虽然不如往昔,但和来日相比,却还算是最美妙的年华,必须抓紧时间,到这个梦寐以求的人间仙境来看一下。可是,许多人的健康条件并不十分理想,有的是高血压,有的心脏有毛病,能够适应这次远游吗?为此。筹备组的同学们进行了反复的讨论:是否要到这里来?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
我是一个地质汉子,这样的场合见多了,不把它当作一回事。别人一辈子生活在大城市里,想法就和我不同了。我想,这里是旅游大道,不是我们攀登的悬崖绝壁,每年不知有多少游客来往。怕个啥!有人却以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举出几个翻越这道垭口发病的事例,担心咱们的老同学遇上了。这种想法,也不无道理。
最后,我们选择了折衷的办法:事先通知大家,检查身体,量力而行,并配备好血压计、氧气袋,以及各种应急药品。我们同学中,有的是医学专家,每辆车配备几位。大家如临大敌,捏了一把冷汗出发。
我作为领队,心中自有办法。离开成都基地以后,一切由我作主。除了叮嘱医生,注意几个重点对象外,一路上偃旗息鼓,不普查血压,不谈吃药打针,把氧气袋也藏起来,跑到各车唱歌、说笑话。我对大家说:“别着急,到了关键地方,再给大家打招呼。”
车上了雪山梁子。我钻到几个老病号身边引吭高歌,带动起大家的情绪,一个个嘻嘻哈哈,任随汽车沿着盘山公路往上慢慢爬行,哪有半点“呼吸困难”、“心律不齐”的样子?
到了垭口,壮丽的雪山草地风光吸引住大家。车门刚打开,我们便一拥而下,座位上没有留下一个喘气的。这群老头儿、老太太,真的仿佛又回到往昔的少男、少女时代,高兴得把从前校园初恋的故事也讲j出来。
我笑了,问他们:“心脏有什么不舒服?血压高,头发晕吗?”大家都含笑摇头,半点不舒适的感觉也没有。
我这才告诉他们:“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就是雪山梁子,海拔4200米呀!”
大家都乐了,连忙踏着高山草地,以冰峰为背景,摄影留念。
他们征服了从未攀越过的4200米的高度。更重要的是,征服了自己思想中害怕疾病的阴影。有人激动地说:“这是我最大的收获!”
往后,我带队就方便多了。不管遇着什么困难,就高喊一声:“阿米尔,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