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姓人极少,比较集中的常州也不过千余人,但成就不容小觑。“一门双进士,两朝四画家”,教人击节赞叹。如今的东台人最引以为傲的,除了清末状元、实业家张謇,就是声名显赫的“东台三戈”。
哥哥戈公振是中国新闻学奠基人、新闻史学创始者。弟弟戈湘岚善画马,与徐悲鸿齐名。侄儿戈宝权是新中国第一位外交使节,曾翻译50多种文学作品,小学课本中《渔夫与金鱼的故事》就是他的译笔。
虎父无犬子,戈公振的父亲是前清贡生,孙中山还为他的遗像和墓碑题字。东台的人文气息浓厚,当地人都重视孩子的教育,戈宝权给女儿描述的家乡,那里街上都是穿长衫的人。浸润在这样的环境里,戈公振读书很好,但受制于东台的教育条件,他高小毕业后就走上了社会。后来戈公振和哥哥戈绍甲一起投考张謇创办的通州师范,双双考中,但家里的经济条件又不允许两个人同时就读,戈公振就把机会让给了哥哥。
走上社会以后,戈公振通过自学,熟练掌握了多门外语。1913年,戈公振到上海,在有正书局***画部当门徒。后来上海著名报人狄楚青把他调到《时报》,从校对一步步做到了总编辑。狄楚青惜其才,资助他到青年会补习英语。
这时的戈公振已是而立之年,比教他的老师年龄都大。众人讥笑他是80岁学当吹鼓手――颇不自量。但戈公振不以为意,坚持学习,并自费到欧美、日本,学习了德语、法语、日语,40岁访问苏联的时候还自学了俄语。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戈公振凭借聪明勤奋,逐步成为上海报界的金字招牌。对于戈氏家族后代,他也很关心。一次回东台探亲,他送给戈宝权一个积木盒,积木盒盖子里面写着这样一句话:“房子是一块砖头一块砖头造成的,学问是一本书一本书读成的。”送玩具都要送出文化味,戈公振是不折不扣的学者。
受叔父的影响,戈宝权学习外语也很努力。在上海大夏大学,他主修英语,选修法语,旁听日语,掌握了多门外语。1932年,“一・二八”事变爆发后,号召全国人民“联合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被压迫民族和苏联,来实现以民族***战争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满腔爱国热血的戈公振鼓励戈宝权自学俄语。
大学毕业后,戈宝权沿着戈公振的道路,从事报纸编辑工作。22岁时候,被天津《大公报》派为苏联常驻记者。在苏联,戈宝权交往名人众多,他见到了高尔基,还有到苏联访问的罗曼・罗兰夫妇,参加了奥斯特洛夫斯基遗体告别仪式、普希金逝世100周年的纪念活动。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路上有的不仅是风景,还有朋友。戈公振喜欢交友,他曾说:“得一个朋友不容易,希望得一个朋友便是一位导师和助手。”他和孙中山、蔡元培、胡适、章炳麟、顾维钧、梁启超、史量才、邹韬奋、章培炎等人都有交往,当他写成中国新闻史研究的开山之作《中国报学史》后,梁启超为他的著作写了序。父亲去世后,他请孙中山为父亲题字,这就是戈公振父亲墓碑和遗像上孙中山题字的由来。
去世时,戈公振仅45岁。当时,日本侵华愈演愈烈,他从苏联回到国内,和邹韬奋等人共同创办《生活日报》,宣传抗日救国。仅仅过了一周,就猝然病逝。他临终时候跟邹韬奋说:“在俄国有许多朋友劝我就不必回来了……国势垂危至此,我是中国人,当然要回来参加抵抗侵略者工作……”
戈公振逝世后,“七君子”之一的沈钧儒作诗《读韬奋》:“哀哉韬奋作,壮哉戈先生。死犹断续说,我是中国人。”本欲再作一首,写到此处竟然不能抑制悲痛,连写4句“我是中国人”,句句泣血。
也知戈公振的大名。1945年,在的引见下,戈宝权在重庆见到,开口就说出了戈公振的名字:“你是位俄国文学专家,戈公振是你什么人?我读过他著的《中国报学史》一书。”
***洪流中,“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是旧调,最高境界是瓦解思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戈宝权也是***的,他在东台师范读书期间,就接触马列著作,看鲁迅、郭沫若的著作,研究和翻译苏俄文学,更加接近“左联”。戈宝权加入了红色***,1949年,***秘密访问苏联,戈宝权也是随行人员之一。戈宝权的一生也没有离开新闻编辑,在中国***的报刊中服务。
戈湘岚15岁即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上海美专,在戈公振的引导下,步入了画坛。他力求濯古来新,以画马论,他萃取李公麟等人画马技法,揣摩唐人昭陵六骏拓本神采,借鉴圣女贞德、彼得大帝、拿破仑等人坐骑的油画与雕塑,遂自成一家。郭沫若称赞他是“今之曹霸,名贵一时”,在画马方面与徐悲鸿并称“北徐南戈”。
1989年,文化部出台了《对建国后已故著名书画家作品限制出境的鉴定标准》,涉及近现代书画家只有80余人,戈湘岚与徐悲鸿、傅抱石、潘天寿等并列其中。2004年一次拍卖会上,戈湘岚一幅仅1.5平方尺的小作品,竟拍出16.5万的高价。
为艺术而艺术,不是戈湘岚的作派。他服膺哥哥告诉他的“艺术应当服务于社会”,屡屡以画笔为武器,担当社会责任。“一・二八”事变爆发后,他绘制和出版了一组***民抗日的宣传挂***,激励民众抗战到底。上海沦陷后,日本人以高薪为诱饵,要他绘制推行奴化教育的***画,戈湘岚严词拒绝。
人之才德,高下厚薄不同。戈门之中,两代三名流,均才华横溢,德高望重,实为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