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夜月
春山多胜事,赏玩夜忘归。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
南望鸣钟处,楼台深翠微。
作者于良史,唐代诗人,历史文献关于他的记载很少。只知道他天宝十五年(756)前后在世,曾经当过徐州、泗州、濠州节度使张建封的从事,以后为张建封所推荐,在公元756-758年担任过侍御史的官职。其五言诗清丽超逸,善于描摹物态风光,笔下时有警策之句,如“风兼残雪起,河带断冰流”(《冬日野望寄李赞府》),“雨洗山林湿,鸦鸣池馆晴”(《闲居寄薛据》)。五言律诗《春山夜月》之脍炙人口,流传千古,也是与篇中具有精警动人的诗句分不开的。
首联破题,总揽全诗。“春山”和“夜”点明了这首写景诗的节令、时间、地点。春天的山中有许多美好事物,诗人去欣赏游玩,由于景色迷人,入夜了,竟然忘了归去。开头这两句,不仅点明了特定的描写对象,而且限定了特殊的景色氛围。同时,对作者的行为也作了明确的交代,形成一、二句之间的因果关系,“多胜事”是“赏玩忘归”的原因,所以,首句中的“胜事”又是全篇诗情产生的源头。把诗人的自我形象置于春的夜景之中,形成有我之境。
以下六句,具体展开对“胜事”与“赏玩忘归”的描述。究竟是什么“胜事”,令诗人流连忘返盘桓至黑夜,三四句“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仅仅两句,却足以把一个“胜”字展现得淋漓尽致。首先,从结构上来看,“掬水月在手”句中的“月”,紧承第二句“赏玩夜忘归”中的“夜”;“弄花香满衣”句中的“花”,紧承首句“春山多胜事”中的“春”,运笔如环,自然圆合。一二句波纹初起,至这两句形成高潮,以下写赏玩忘归的五六两句便是从这里荡开去的波澜。其次,这两句写山中胜事,物我交融,神完气足;人情物态,两面俱到。既见出水清夜静与月白花香,又从“掬水”、“弄花”的动作中显现出诗人的童心不灭与逸兴悠长。所写“胜事”虽然只有两件,却以少胜多,一能当十。第三,“掬水月在手”写泉水清澄明澈照见月影,将明月与泉水合而为一;“弄花香满衣”写山花馥郁之气染上衣襟,将花香一分为二。一合一分,上下对举,从字句到意境无不使人倍觉诗意盎然,妙趣横生。还有就是精于炼字。“掬”字、“弄”字,既写景又写人,既写照又传神,的确是神来之笔。
置身山中月下的美景,诗人沉醉其中,欲罢不能,于是自然引出了四五句“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兴之所至,哪里还计算路程的远近?而当要离开时,对眼前芳菲的花草又不免怀有依依惜别的深情。这两句写赏玩忘归,“欲去”二字又为折入末两句南望楼台留下伏笔。
“南望鸣钟处,楼台深翠微。”尾联写诗人因声寻远,南望夜月下的远方楼台。正当诗人在欲去未来之际,夜风送来了悠悠的钟声。他翘首南望,只见远方的楼台掩映在一片青翠山色的深处。末两句从近处转向远处,由声音引出画面,声色并作,以动衬静。展示的虽是远景,但仍然是春山月下特有的情景,既照应首联的“多胜事”,又同颔、颈两联中近观的感受相对照,描绘了春山的恬静幽美。
整首诗清淡闲雅,超凡脱俗。三四两句“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是全诗精神之所在。这两句在篇中,确如石中之宝玉,水中之珍珠,把四围都照亮了。《石林燕语》记载,宋太祖曾在宴席上让李煜念自己最得意的诗,李煜举出《咏扇》中的两句:“揖让月在手,动摇风满怀。”说当宾主相见、拱手为礼的时候,拿着团扇就像圆月在手,轻轻摇动就觉爽风满怀。李煜的诗,是有意的仿效,还是无意的偶合,没有人考辨;如果与《春山夜月》的三四句比较起来,李煜的诗句只工于形似,神韵远远不及。就凭这一联,《春山夜月》就可以不朽了,更何况全诗在艺术上既精雕细琢又出语天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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