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萌五月,在和张芷初次的电话通话中,我提出要对她作一次专访,张芷说她从不愿意、也从未接受过采访,唯一有兴趣谈的,不是陈逸飞和她那段19年婚姻的陈年往事,而是与陈逸飞的“失踪油画”有关的两件事,因为现在似乎没有人提起它们,而她却骨鲠在喉不吐不快,认为正义得不到伸张,心绪难平,不把相关的诈骗事实揭露出来,她会一辈子心里不爽快。她说,一定要在网上“挂失”,让所有艺术品爱好者可以在网上查询到相关文章,以免骗子得逞。国际上在艺术品方面的法律比较健全的西方国家,艺术品一旦报失后在公众市场买卖是非法的,只要一旦被失主发现,失主有权通过警方追回原来属于自己的艺术品,而那些诈骗犯、盗窃犯必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尽管我国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实例,但随着我国法律的日益健全,这一天是肯定会到来的。
为讨油画,画家发火
张芷说,“失踪油画”事件是当过多年陈逸飞助手的姜敏精心策划的,可以说是处心积虑。张芷是1991年2月28日在美国和陈逸飞离婚的,从离婚到陈逸飞突然过世之前,都是由她为陈打理在美国的凡是与金钱有往来的事宜,例如报税、卖房子、付信用卡、买健康保险以及银行账户往来。离婚几年以后,陈逸飞由最初频繁地回国转而正式回上海发展。两人之间常有电话往来,也不外乎是讨论有关儿子的学业、报税和银行的问题等。陈每次回美国都会来老家看望张芷,但凡张回国探亲,陈总会主动请张吃顿饭,聊聊天,夫妻缘分尽了两人还是朋友。在离婚后回中国定居之前的“美国日子”里,陈逸飞曾雇用过几个助手,姜敏便是其中之一,帮他拍拍照,也帮着对外联络。
大约在1996年冬天的一个下午三点左右,张芷在没有接到陈逸飞电话通知、姜敏也没有事先和张芷电话联络要来造访的情况下,突然带着专门为陈逸飞海运油画回国的戴老板敲响了张芷家的大门,声称陈逸飞派他和戴老板一起来要回遗留在张芷这儿的五张油画原作,而且要马上运回上海去。张芷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吃了一惊,心想你陈逸飞要就拿走好了,我总不见得拿它们去换钱不成?怎么急吼吼地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就差个手下来取了就走?也太过分了点。再说此时正值上海时间半夜三点,也无法与陈逸飞核实。张芷尽管心里不舒服,心想反正是陈的画,也就算了。姜敏拿出一副主人的样子,挑挑拣拣地在张芷那里取走了陈逸飞的五张20英寸左右的小型油画,扔下两张他认为不够好的。由于来的都是熟人,又是大冷天,张芷做了芝麻汤团招待他们俩吃。虽然她当时心里有点别扭,但以为这事情已经了结了,就再也没有向陈逸飞提起过这件事。
大约一两年后的一天,姜敏突然从上海给美国的张芷打电话,说是此时此刻陈逸飞就坐在他身边,向他讨油画,又自言自语说:画不是早已寄走了吗,不过看来是寄丢了,也不知是在哪里丢的,他要张芷在电话里为他“证明”一下。张芷一听就觉得这话有问题,当场没好气地在电话中说:“我又能给你证明什么?我只能证明你是从我这儿把画取走的,其它什么也证明不了。”按常规,只要有托运油画的发票,怎么会找不到画呢?再说丢失了,保险公司也是有理赔的。但姜敏就是一口咬定说他是在美国用UPS托运的,陈逸飞向他要收据,姜敏又说找不到了。如果当事人要耍无赖,你还能打死他不成?张芷说,姜敏并没有让陈逸飞接听我的电话,就自己挂断了。
后来,张芷听陈逸飞的妹妹说,尽管姜敏总是躲躲藏藏地回避陈逸飞,但陈逸飞还是在公众场合几次逮住他,为追讨他的那五张油画而发脾气、大动肝火,最后不得不靠吃救心丸过日子。陈逸飞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过去张芷从未见过他在众人面前失态,至少在和他结婚19年里从未见过,可见这次事件对他打击之深。但由于姜敏既不肯交出油画,又拿不出收据,并一再地耍无赖,一口咬住不知道,以致使“油画失踪”案成了悬案。
2004年11月,陈逸飞又来家中看望张芷,聊起那五张油画“失踪”的事,张芷取笑他说,怎么会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她。如果当初不是姜敏的挑唆,不来她这里取走那些画,那也不致于丢失,而引发那么多的烦恼了。最后张芷开玩笑说:恐怕这几张画要等你死后才会现身了,陈逸飞一言不发,只是苦笑。
继续追讨,找到证人
陈逸飞过世一年后的一天,张芷在纽约法拉盛快餐店和朋友一起吃午饭,正好碰到也来吃饭的姜敏,他身边还有一个男性朋友。张芷当然不会放过机会,又向姜敏提及那五幅油画的事,追问那些画现在在哪里,姜敏就是吱吱唔唔地不回答,连饭也不吃马上转身溜走了,气得张芷大叫:“好!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将这些油画挂失。”
因为油画是从自己家里被拿走的,而如今陈逸飞又不在了,所以张芷觉得自己被这油画欺诈事件陷于不仁不义之中。为了证明她是清白的,她说什么也要设法把欺诈者揪出来。于是她便翻箱倒柜,算她运气,找出五张油画中的四张照片。至于最后一张照片虽然拿不出来,但张芷说她记得,可以指认。接下来便是要寻找那个和姜敏一同前来取画的戴老板,他原有的电话号码早已取消,通过几个人转来转去,才找到戴老板新的电话号码,但是如何见面如何开口倒成了新问题,因为张芷毕竟是陈逸飞离了婚的妻子,出面讨画名不正言不顺,并且还有争产的嫌疑。她不得不慎重处理,心想还是等时机成熟再说吧。
2007年2月,宋美英前来纽约参加陈逸飞过世后的第一个画展,画廊也邀请张芷参加。在展后的聚餐会上,张和宋见了面,毕竟大家已经和解了,因此都很客气。没想到隔天宋就给张去了电话,问张知不知道在陈逸飞的朋友陈永跃那儿有陈逸飞的许多油画,张说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陈逸飞在九十年代回国发展以前,他退掉了SoHo租的画室,把许多油画、素描存放到陈永跃在纽泽西的家中地下室暂时存放。卖掉东64街Apt-1006的房子以后,又曾经由陈逸鸣和陈玉珍再一次把陈逸飞的作品运到陈永跃在纽泽西的家中地下室去存放。陈逸飞过世以后退掉东63街租的房子以后,也有一些画运过去,包括三只大型的油画架,算起来总共有三次。由于张芷与他们没有什么往来,也只是听说,也没有经手运画的事,因此细节并不清楚。当年宋美英和陈逸飞结婚时,陈永跃和陈逸飞关系比兄弟还亲,结婚办酒席的事一应都由陈永跃一手打理,在陈逸飞葬礼上陈永跃还扶着宋美英哭得好伤心。宋美英说,陈永跃曾在陈逸飞的葬礼上主动对宋提起陈逸飞有些画在他那儿,但葬礼一过,尸骨未寒,他就马上翻脸不认账了。宋美英向张芷抱怨说:陈永跃连门都不让她进,别说要讨回那些陈逸飞的画作了。
张芷说:“倒是姜敏诈骗走的五张油画你可以去追讨,我自己因身份不合适,因此迟迟没有动手,但已经准备好画的照片资料,可以提供给你。同时,还有一批素描的照片。这些素描原来都是存放在陈逸飞画室的一只特大的铁柜子里,将来也可以与油画一起挂失,迟早可以找回一些。”宋美英说:“等讨回来了也会分给你一部分。” 张芷说:“不用了,我从来就不想要从中得到什么,只是想争一口气而已,你还是和陈凛一同去追讨吧。”于是张芷将戴老板新的电话号码给了宋美英,嘱咐她马上约戴老板一起出来吃一顿饭,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到时候张芷也可以参加。唯一吃不准的是戴老板当时是否知情,只有不知情才会帮忙。
宋美英约了戴老板夫妇和张芷第二天晚上在纽约48街的五粮液饭店吃饭。那天张芷将画的照片资料当场交给宋美英。戴老板虽然只和张芷见过一面,也还认得出张芷,但随后他说出的实情让在座的人大吃一惊。原来那天戴老板并不知情,是临时被姜敏叫来开车当幌子的。由于戴老板一向负责为陈逸飞运送油画,一个是助手,一个是专门为陈逸飞运画的两个熟人上门,便打消了张芷很多疑虑,听上去像陈逸飞命令两人取了画再一起顺手将画寄回上海,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工作。姜敏把时间挑选在纽约的下午两三点,正好是上海半夜两三点,也让张芷不方便为这件事去打电话惊吵陈逸飞,去向他核实有无此事,真可谓计算得天衣无缝。戴老板还告诉说,那天取完画后,听从姜敏的安排,他开车将姜敏与画一起送到皇后区姜敏的家,姜敏并未像往常一样叫他将画打包托运回国,而是说他自己会去办理。戴老板说那天在姜家,他看到还有不少陈逸飞的画。
张芷给戴老板看了带来的画的照片资料,他说还记得,是这些油画,并一口答应今后一旦需要上法庭,他能做证人。这样,张芷和戴老板就成了两个目击证人。
饭桌上,宋美英还说起,姜敏前不久曾告诉她,他收集了不少陈逸飞的画,而且已经在近期拿出来拍卖了。张芷这次回上海和美校同学聚会时听同学们说起:姜敏已经好久没有在上海露脸了,听说他现住居住香港。
对于那五张画,张芷说,要她一张张完全肯定下来怕没有100%的把握,她也不愿意牵连无辜,但是那两张同样尺寸的墨绿色背景的肖像画却永远记得,其中一张是香港电影导演朱牧手持烟斗的那张,还有一张画的是一个长脸的中年男士,这是100%错不了的。姜敏如果把他手中陈逸飞的画全部拿出来,她便可以和当年被姜敏利用来做障眼法的戴老板一起,一一将它们指认出来。张芷强调:她和这五张画所牵涉到的金钱没有任何关系。
对张芷的“访问”结束于她的呼吁:“陈逸飞今天不在了,不能再讲话了,我们活着的知情者要站出来为他澄清事实。欺诈油画事件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不了了之,我们要通过网上挂失或其它手段,让欺诈者难以非法得利。做坏事的人迟早会遭到报应,眼下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未到,要躲也是躲不过的。我希望姜敏现身,或者交出油画,或者拿出自证清白的证据。否则,法律制裁是迟早的事。”
转载请注明出处学文网 » 陈逸飞“油画失踪”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