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归来衔绣幕,归巢无觅处。”
我爱燕子,爱它的轻盈,它的灵动。可是如今,我们人类对空间的扩张已侵占了燕子的领地。燕与人,似亲非亲,而今,人类正要打破这仅剩下一丝的亲缘关系。房屋被拆毁了,取而代之的是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这一个个巨大的长方体把城市分割成了无数个冰冷的囚笼,我似乎感受到了那些迷失方向的燕子的哀鸣,恐惧,惊慌失措。
最喜欢燕窝的“窝”字。多么温馨、充满爱意的一个字,那是一双燕子呕心沥血的结晶,那才是家,一个栖息心灵的地方。而今的“保护性拆迁”正在中华大地上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且问,何为迁?强迁?安土重迁?“迁”是一种割舍和遗憾,它代表着我们生命中曾经一部分的灰飞烟灭。我担忧,害怕燕子从此消逝在我的记忆。
又想起日本诗人松尾芭蕉的小诗:“凝神细细望,篱笆墙下一簇花,悄然正开放。”多么富有诗意,这在昔日的苏州园林中得到很好的印证。
昔日的苏州园林,宜坐宜留之地遍布,或槛内细数游鱼,亭中待月迎风,与“日午画舫桥下过,衣香人影太匆匆”的瘦西湖相仿;或轩外花影移墙,峰峦当窗,宛然画中,趣中生静,情中生动……
我爱园林,爱工匠师傅将“天人合一”的理念融合进去后人工、自然之美的完美契合、浑然天成;爱“一片秋云一点霞,十分荷叶五分花”的意境,“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的温柔;爱川端康成“凌晨四点半,海棠花未眠”的细腻。
昔日,昔日,昔日?为什么,只能够在昔日找寻得到?如今,旅游开发大肆横行,搞得游人如织,垃圾遍地,水污染极其严重。古人有言:山贵在脉,水贵在源,源脉相通,则全园生动。苏州园林的美是在渐渐消逝吗?是吗?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人固思之应有之地位……”这是清华老校长梅贻琦的开学致词。多年前就“思之应有之地位”,为什么到而今却有污染实则严重之实,而且日益恶化。
我担忧,害怕苏州园林也会消逝在我的记忆。
“寂寞古池塘,青蛙跃入水中央,扑通一声响”的静谧、空灵,有谁能真正领悟;“霜之始凝,夜之始静,茶之初熟,果之方馨”又有谁会留意。
四处奔走的人呵,慢一点,等等灵魂,为小燕子,为苏州园林留点空间吧。学着去爱世间万物,学着为世间万物担忧吧,那样真正的绿色生活才会来临。
世人皆忧,世人皆爱。
你看,朦胧中,一双旧燕雨中来。
简评:作者爱燕子之爱、忧燕子之忧;爱园林之爱、忧园林之忧;爱世人之爱、忧世人之忧……在有限的篇幅中抒发心中密密交织的爱与忧。委婉简约、欲说还休的语言风格与忧、爱的主旨意蕴相得益彰。信手拈来的诗句,不仅增添了语言的美感,更丰满了文章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