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立着个碌碡。这个圆柱体,中间略大,两端略小,宜于绕着一个中心旋转,本是用来轧谷物、碾平场地的农具。
小孩子摸着一棱一棱的碌碡,“这个用来干什么?”充满好奇。“它的任务是滚动。”我总是这么回答,小家伙们嘎嘎大笑,以为在说笑。其实陶制的小碌碡,还真的是一种很有趣的玩具。
玩具,总是有其时代特色的,若想准确地把握某个时代的脉搏,研究一下那个时代的玩具,或许能切中命门。
作为农具,碌碡大行其道时,村里烧窑的师傅曾用他那双灵巧的手,制造了大量的碌碡玩具。陶制的碌碡是迷你版,表面刻出棱,两端有孔眼,不同的是,玩具碌碡是空心的,为了增添趣味,空心里放着一枚泥丸,烧好后是青灰色,滚动中泥丸与碌碡四壁相击,会发出铛铛的脆响,很悦耳。
玩具碌碡,大约能启蒙孩子们热爱劳动,寓教于乐。
农具碌碡派上用场的时候,一般都在夏秋两季。
夏日,小麦成熟了,收割下来后,用铡刀把麦穗切下,晾晒在大场上,待干透了,便用碌碡压,那场面,而今想来如在目前。一棒碌碡,用牛、马或驴拉,也用人拉。人拉时,一般都是四五个人一棒,有男有女,说说笑笑,丰收的喜悦洋溢在眉宇之间,麦场上滚动着碌碡,一圈一圈,不厌其烦,滚动过程中,有人不住地翻动麦草,不让一只麦穗心存侥幸。
秋日,大豆上场了,豆角在碌碡的吱嘎声中,咧开了嘴滚满场,如同拉碌碡农人明快的心情。
有那么几年,用拖拉机带着碌碡压场,孩子们爬进车厢,碌碡跟在车厢屁股后边跑。一个古老,一个现代,居然能完成一个美妙的组合。
农闲之时,碌碡就躺在大场,没卸木框时,孩子们便骑在碌碡上,两脚来回地蹬着木框子玩耍,像蹬着脚踏车,似乎真的能跑。
也有一群小伙子,力气没处使,先是掀动碌碡,让其竖立,再双手扣住碌碡的一端,猛地一用力,碌碡立了起来。有人掀到半道,无力继续,只得半途而废,涨红脸摇摇头,甩甩手臂下下腰,卷土重来;力气大者,掀起,放倒,再掀起,再放倒,一口气可以连续掀动多个,一片叫好声中,大有庖丁提刀四顾的快意。
作为新石器时代的遗物、农耕文明里程的亲历者,碌碡,如今只能是旁观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