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回家过年是什么时候?年前,张梦雪被记者问住了。“大概要回忆到天亮吧”,这个呆萌的神回应道。以往,春节是看不见头的分离,是五环外老山射击中心大伙包饺子的自娱自乐,是年三十风尘仆仆赶回家,却又被队里临时通知征召回队的无奈记忆。
不过,2017年的春节比以往任何一个春节都要幸福,国家队给在北京集训的队员们放了小长假,这是张梦雪十多年运动员生涯中得到最奢侈的奖励。
回到家过春节,自然有家里的放松方式。守着爸爸妈妈,再大也是宝儿,张梦雪的除夕跟万千家庭一样,包饺子,看春晚,抢红包,任性地熬夜守岁。直到凌晨近两点,困意袭来,她才想着睡到自然醒。
外冷内热
对张梦雪来说,今年的春晚还有一层别样的意味,那就是等着她“好基友”的节目。好基友就是自诩为“美少女”的傅园慧。年初的体坛风云人物颁奖礼上,丁宁、张梦雪和傅园慧之间的真情流露让她们仨成了“铁三角”。
“铁三角”以前各练各的,充其量是彼此只知其名,不识其人。但里约奥运会归来后的港澳行中,“表情包”的话题让傅园慧和张梦雪注定相遇。
“网上有我们俩的表情包,看完之后好想认识你。”一直不喜欢别人叫自己“表情包”的傅园慧偷偷到网上搜索,锁定张梦雪后,终于***下握手相识。两个90后感慨相见恨晚。于是,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成为这些90后年轻人彼此调侃的方式。
一个活泼,一个冷漠,是外界对傅园慧和张梦雪赛场上的印象。一个似火,一个如冰,冰与火相遇时,碰撞出别样的火花。
张梦雪眼中的傅园慧敢于做自己,“她怎么想就怎么说,不会掩饰,也不会敷衍。”傅园慧羡慕张梦雪的自由,现在的她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外界看来,傅园慧走谐星的路线,张梦雪是冷漠女王。离开镜头,她俩其实一样爱玩,爱闹,爱疯。
“赛场上我冷漠是因为项目的需要,私底下爱闹也是真实的我”,张梦雪如此解释两个截然不同的自己。这么多年,张梦雪一到靶场,面色沉静如水,一脸冷漠,可一放下***,活蹦乱跳,心中万马奔腾。
前不久,傅园慧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信,当作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作为运动员和好友,张梦雪看完感慨深深。她知道,从山脚下向顶峰攀爬多么艰难,知道那些只有自己才懂得的眼泪苦咸的滋味。
奥运前的焦虑
从开始摸***到走上射击这条专业的路,张梦雪有很多跟傅园慧相同的心情。
进国家队两年,张梦雪大多时候不显山露水。射击队有太多神,杜丽和庞伟谱写着神仙眷侣的赞歌,易思玲、郭文B、陈颖各个都是奥运金牌得主。直到去年3月,国家队的里约奥运会选拔赛结束,张梦雪提前两轮进入大名单后,她仍不被人看好。
拿到奥运参赛名额后,张梦雪也在问自己:“我真的有资格去打奥运会吗?”在里约奥运之前,她只参加过7站世界杯分站赛和1站总决赛,最好成绩是2015年夺得韩国世界杯赛亚***。 名不见经传的张梦雪拿到了中国代表团的里约首金。
没有太多的兴奋和欣喜,备战奥运会的最初时光,张梦雪有点焦虑。主管教练黄文红纳闷,问张梦雪:“你有什么好焦虑?是忽然有了压力特别想打好?”
原来,面前这位济南姑娘觉得“奥运会就真的砸到我头上了?进国家队前没什么好的成绩,怎么就能去打奥运呢?”
于是,黄教练帮张梦雪减压,反复开导:“前面有郭文B顶着呢,她是焦点,你打成什么样都说得过去。”直到6月,缓过来的张梦雪想开了:“我就是我了,打成什么样子都是我。放下包袱,前行更快。”于是,她开始为看似有些不可及的梦想努力了。
备战方案反反复复改了十多次,张梦雪开玩笑说,这份细致到极点的PPT是她写得最认真的方案。那些不经意的努力已凝聚成一股洪荒之力,注入张梦雪心中。
一鸣惊人
打资格赛那天,张梦雪跟所有选手一起,走过一道漆黑的走廊后,看到的是特别敞亮的射击场。“不像是个靶场,更像一个大舞台,自己像是要站在大舞台去表演的人”,这是她对里约奥运靶场的最初印象。
“已经没有退路了,自己尽力就好”,带着这样的想法,张梦雪瞄准、射击,开始了她的奥运初体验。后来的故事人们都知道了,在冲击三连冠的夺冠热门郭文B止步资格赛后,张梦雪杀入决赛,打到前三名。其余选手都被淘汰后,张梦雪心里有底儿了:“最后一***之前,只要不出现特别大的失误,冠***就是我了。”
故事有了欢喜的结局,张梦雪为中国代表团射落期盼中的首金。她放下***时的表情是一脸漠然,仿佛只是个旁观者。再回忆起那时的瞬间心情,张梦雪慢悠悠地说道:“当时只是觉得这场比赛我拿下来了,完成任务了。”奥运冠***对她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全然不知。
站上最高领奖台,张梦雪终于缓过神来。“站在领奖台,我想起教练说的‘走下领奖台从零开始’的话,趁着清零前,我还可以在领奖台上开心一下。”
不经意间,12年前的愿望实现了。2004年,刚到济南体校的张梦雪搬着小板凳,跟伙伴们看了雅典奥运会。很多在拿到金牌完后激动不已,在领奖台上流下眼泪。幼小的张梦雪还不能理解眼泪的滋味,只是想“要是我,我才不哭,哭了好丑。”
于是,里约奥运会的最高领奖台上,张梦雪笑得很甜。
奥运之后底气足
里约回来,一切都改变了。奥运金牌光环照得人无处躲藏,活动一个接一个,采访没完没了,连平时清理楼道的阿姨见到她时,都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都说我成奥运冠***了,但又有谁见过我在省队边缘时的挣扎?”张梦雪知道,正是因为有过那段难捱的时光,才让自己格外珍惜打到国家队,打到奥运会的机会,时刻告诫自己:那些曾经受过的苦其实是打开了一扇门。 张梦雪出席2016体坛风云人物颁奖盛典。
对于里约奥运会一战成名,张梦雪说:“十多年的运气正好攒到了那一天,就像天下掉了块馅儿饼,砸到了我。”其实,哪有不劳而获的美食?天上哪有掉下的馅饼?那些都是无数努力积攒的回报。
“金牌热”渐渐散去,张梦雪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心静如前。很多人在夺冠后,会出现短暂的状态低迷期,不过这不会发生在张梦雪身上。去年9月,在伊朗举行的亚洲杯,张梦雪手感依旧,拿下冠***。
张梦雪说:“里约奥运会夺冠后,负面的东西我会过滤掉,一些积极的东西我会收下。”面对比赛时,她的信心变强了,拿起***后变得有底气了。
现在,走在正轨上的张梦雪很享受她和射击的这段亲密时光,按部就班的训练,空闲时,研究下自己好奇的新领域,跟粉丝亲密互动,追追剧,听听歌,自得其乐。
射击运动容易出“常青树”,对此,张梦雪走一步看一步。她不想给自己定下看似遥远的目标,“我骨子里没那么争强好胜,以我现在的状况,心里感觉还能打好久。当然也要看后面小队员。如果她们状态更好,成绩更好,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可能就休息了。”
射击运动员给人的感觉是冷酷、沉著,可接触了张梦雪后才发现,放下***的她是如此的可爱。她用“老成”定义自己其实还年轻的心,可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呵呵地笑,脸上的小酒窝深深浅浅,很是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