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一书中根据当时的国际形势和资产阶级物化意识的弊端,指出只有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才可以克服物化与物化意识,克服资产阶级的二律背反。但是卢卡奇本人仅仅用黑格尔的“自我意识”对马克思主义传统进行恢复,没有将理论与本国实践相结合,最后陷入唯心主义窠臼。
关键词: 卢卡奇 物化 物化意识 无产阶级意识 总体性
卢卡奇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鼻祖。在其著作《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卢卡奇认为无产阶级***在落后的俄国取得成功而在先进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相继失败的原因是:不是客观条件不具备,而是主观条件不成熟,即无产阶级不具备与自己历史地位和历史使命相称的意识形态,还没有形成自觉的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卢卡奇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的物化现象造成了资产阶级的物化意识,造成了主体与客体的***,以及理论与实践的对立。正是因为马克思的出现,作为无产阶级意识的成熟形态,克服了资产阶级思想的二律背反,达到了理论与实践的统一。
一、物化与物化意识
卢卡奇通过分析马克思的“商品拜物教”而得出了物化概念,“这里只打算以马克思经济学的分析为前提,探讨一下从一方面作为对象性形式、另一方面又作为与之相适应的主观态度的商品拜物教性质中产生出来的那些基本问题。”[1]P147马克思写道:“商品形式的奥秘不过在于:商品形式在人们面前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反映成这些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从而把生产者同总劳动的社会关系反映成存在于生产者之外的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由于这种转换,劳动产品成了商品,成了可感觉而又超感觉的物或社会的物。……这只是人们自己的一定的社会关系,但它在人们面前采取了物和物的关系的虚幻形式。”[2]P88-89卢卡奇由此认为物化就是指“人自己的劳动,作为某种客观的东西,某种不依赖于人的东西,某种通过异于人的自律性来控制人的东西,同人相对立”。这种物化现象发生在主观和客观两个方面,客观方面表现在资本主义社会只是一个由物及物与物之间的关系构成的社会,作为异在性而与人相对立,即人所创造的东西非人化或者自律化,似乎人所创造的商品和商品交换具有某种相对***性,似乎有自身的规律,不是一种属人的存在而是与人相对立的非人的存在。主观方面则是人的活动的客体化,人的活动变成了一种商品并且使人自身无法对其控制与人相对立。即指人的客体化或非人化,“人的能力、人的活动、人的关系越来越与自身相***和疏离,越来愈不属于他自己,人的一切变成了商品的筹码,成为有价的可以用钱买得到的东西。”[3]P15卢卡奇的物化结构分析主要体现在对人的分析上,在从手工业到机器工业的发展道路中,工人的质的特性逐渐被消除,人的即个体的特性被消除,劳动过程被分解为局部操作,切断了工人同产品整体的联系。在这种合理化的过程中,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即合理计算的基础被提出来了,“资本主义生产和交换过程严格遵循可计算性原则,表现为一个服从自身理性原则的自律运转的体系,人不过是这个体系中的一个零件和可替换的数字化的组成部分,人就自然丧失了其主体地位。”[3]P15“人无论在客观上还是在他对劳动过程的态度上都不表现为是这个过程的真正主人,而是作为机械化的一部分被结合到某一机械系统里去。他发现这一机械系统是现成的、完全不依赖于他而运行的,他不管愿意与否必须服从于它的规律。”[1]P153-154工人因此失去了主动性,失去了意志,持有一种直观的态度。
资本主义物化造成了人们的意识的物化。卢卡奇指出:“正像资本主义制度不断地在更高的阶段上从经济方面生产和再生产自身一样,在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物化结构越来越深入地、越注定地、决定性地沉浸入人的意识里。”[1]P159资本主义的全面物化渗透在物的世界、人的世界、***治领域、私人生活领域,成为每个人必须面对的现实。这种物化结构反映到人的意识,造成人的意识物化。物化意识“是对外在的物化现象和物化结构的认同,是对外在规律和命运的服从,是主体的批判和超越维度的缺失”。[3]P19
二、从物化到无产阶级意识
近代哲学正是在这种物化意识结构中产生的。近代哲学认为世界不是***于主体的,必须看做是主体的产物。这种哲学的一个总的观念是:“因为认识的对象是由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因此,它是能够被我们认识的;以及只要认识的对象是由我们自己创造的,那么它就是能够被我们认识的。”[1]P182这在数学知识体系中表现得最明显,因此,它就成了近代思想的典范被等同于一般知识。哲学家总是试***以数学为标准建立一个无所不包的体系以把握我们自己创造的世界。在卢卡奇看来,这种理论诉求并不是理论理性自身的问题,而不过是资本主义的合理化要求在哲学上的表现。可是理性怎样才能把握非理性呢?正是在这一问题上,近代哲学陷入了“二律背反”之中。这最明显地体现在康德的“自在之物”的概念之中。康德认为,我们的知识是知性对感性材料进行综合的结果,而认识的内容却不完全是知性的产物。于是,“这一体系化的原则和对任何一种‘内容’的‘事实性’的承认(这一内容——是不能从形式的原则中推导出来,因此,只能被当做事实而加以接受)必定是不能统一的”。[1]P189卢卡奇认为,德国古典哲学把形式和内容的逻辑对立推到了极点,但是又无力解决这一矛盾。这里的问题是德国古典哲学始终是主体与客体的对立仅仅看做是纯粹思想领域内的对立,因此,它对这一问题的解答总是放在认识论之中。
康德碰到了这一界限,但是他不愿意放弃从整体上把握世界的企***。于是,他转向了向内发展的道路,也就是人内心的道德领域,企***以此克服在认识论中所遇到的难题。但是卢卡奇认为康德只是在较高的层次上重复了原来的问题:一方面在伦理的实践中,主客体二者似乎可以达到统一,另一方面自由与必然却被决然地划分在了可理解的世界和现象界两个世界之中。康德哲学的失败也就意味着近代哲学所遇到的“二律背反”问题的解决并不能仅仅局限在纯粹思想的领域,而必须转向问题产生的社会历史的领域。黑格尔的哲学是这种哲学转向的第一次尝试。黑格尔把辩证法引入了对于思维与存在关系的讨论,由此主体和客体之间一成不变形式的僵硬对立溶化了。“只有当主体(意识、思维)同时既是辩证过程的创造者又是产物;只有当主体因此在一个由它自己创造的、它本身就是其意识形式的世界中运动,而且这个世界同时以完全客观的形式把自己强加给它的时候,辩证法的问题及随之而来的主体和客体、思维和存在、自由与必然等等的扬弃的问题才可以被看做是解决了。”[1]P223黑格尔将理性主义所遇到的难以解决的矛盾通过历史的方式加以考察,解决了主体与客体的对立,思维与存在、主体与客体在历史中达到了统一。但是黑格尔的历史不是人们行为的历史,历史的主体是绝对精神,黑格尔倒退到概念神话的找不到出路的迷宫之中了。他用“理性的狡黠”来解释历史结构,“但不可忽视的是,‘理性的狡黠’只有在真正的理性被发现而且实际上具体地被指出来以后才能不仅仅是一种神话”。[1]P229黑格尔在这儿陷入到神话的怀抱里去了。“黑格尔的思维又落入主体和客体的直观二元论的窠臼之中,”[1]P231“因此古典哲学给以后的(资产阶级)发展所能留下的遗产只是这些没有解决的二律背反……把这种转变继续下去,并把辩证的方法当做历史的方法则要靠那样一个阶级来完成,这个阶级有能力从自己的生活基础出发,在自己身上找到同一的主体—客体,行为的主体,创世的‘我们’。这个阶级就是无产阶级。”[1]P232为什么解决二律背反的任务由无产阶级完成呢?
马克思曾指出:“无产阶级宣告迄今为止的世界制度的解体,只不过是揭示自己本身的存在的秘密,因为它就是这个世界制度的实际解体。”[4]P15在卢卡奇看来这一论断表明了作为无产阶级理论的马克思主义对于社会和历史采取的特殊态度。无产阶级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发挥了同一的主体—客体的本质,“无产阶级的自我认同同时也就是对社会本质的客观认识。追求无产阶级的阶级目标同时也就是意味着自觉地实现社会的、客观的发展目标……”[1]P232同样作为人的异化的有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有产阶级对这种异化感到满足,而只有无产阶级认识到在这种异化中自己是被毁灭的。卢卡奇认为,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是资本主义阶段发展的必然产物。他认为,在前资本主义时代,由于社会存在着多种等级阶层,社会等级阶层利益掩盖了阶级关系和阶级利益,再加上前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生活和***治领域的联系不像资本主义社会那样密切,因此不可能产生清晰的阶级意识。资本主义社会里阶级关系的简单化,以及社会经济生活同国家***权组织的密切联系,阶级意识才有可能产生。但是,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同资产阶级的阶级意识相比,具有无比的优势。这是因为,资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存在着辩证矛盾,它根本就不可能从总体上把握社会发展的本质。资产阶级在于它的敌人封建阶级斗争的时候,他的新的敌人无产阶级出现了,因此资产阶级刚取得***的胜利,就变味压迫阶级,压迫无产阶级。资产阶级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必然会创立一种能够自圆其说的关于经济、国家和社会的学说,并且要使自己相信和意识到自己的职能就是进行这种统治和组织。这些关于经济、国家和社会的学说,实际上就是资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即意识形态。它根本就不可能把握社会总体发展的实质。无产阶级把社会看成一个整体,这就可以解释社会的本质。无产阶级的优势在于:“它有能力从核心出发来观察社会,并把它看成是相互联系的整体,并因而能从核心上,从改变现实上来采取行动;就在于对它来说,理论和实践是相吻合的;就在于它因此能自觉地把它自己的行动作为决定性的因素,投放到历史发展的天平上去。”[1]P130无产阶级在意识形态,即它的阶级意识上成熟了以后就会掌握***的命运,使人类免遭灾祸,这是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
三、无产阶级意识:克服物化
在卢卡奇看来,马克思主义作为无产阶级***实践的理论指导,克服了资产阶级的二律背反,实现了理论与实践的统一。无产阶级意识到自己是作为“商品”存在于社会之中的,虽然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都面对这物化的现实,但是二者的态度却根本不同,资产阶级在这种自我异化中感到满足,而无产阶级则感到自己的毁灭。“社会存在的客观现实,就其直接性而言,对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都是‘同样的’。但这一点并没有阻止这样一种情况:那些使两个阶级能意识到这种直接性,使的直接现实性对两个阶级来说能成为真正的客观现实性的特殊中介范畴,由于这两个阶级在‘同样’的经济过程中的地位不同,必然是根本不同的”。[1]P233直接性和中介范畴是卢卡奇取自于黑格尔哲学的两个范畴,“直接性是事物、历史事物所首先呈现出来的特点。但是超出这种直接性就表现出了事物的中介特点。中介范畴是黑格尔哲学的特定术语,它的基本含义是表明不同范畴间的联系的间接性”。[5]P250在卢卡奇看来,直接性与中介范畴恰恰代表了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不同的存在方式及对其不同存在方式的理论态度。对于资产阶级来说,资本主义社会的存在是向其直接敞开的。“中介”对于现实的影响“只是对‘始终未变的’现实的一种‘评价’”。[1]P234这就导致了现实对他们来说就成了一种难以接触的“自在之物”。与资产阶级相反,“无产阶级的历史认识开始于对现在的认识,开始于对自己社会地位的自我认识,开始于对其必然性(即其起源)的阐明”。[1]P245因此,在无产阶级这里,历史本身就是一个主体-客体统一的整体。但是这种主客体的统一并不是黑格尔那种“绝对精神”运动的历史的完成,而是无产阶级把中介范畴作为认识的杠杆,从而超越了资产阶级思想观念的直接性而对历史与现实的认识。只有在现实的历史运动之中,主体与客体、自由与必然、理论与实践的统一才能找到其最终根据。只有超越的资产阶级思想的直接性,从而上升为摆脱这种直接性的无产阶级意识中,历史过程才表现为无产阶级的社会存在和真正对象。
卢卡奇认为,无产阶级是人类历史上的最后一个阶级,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就成为人类历史上的最后的阶级意识,这样它必须从社会总体出发,而不是从个别的、片面的事实出发,它对待意识问题的依据不再是经验主义的东西,而是不断发展变化的社会现实,因此它会克服物化意识,克服资产阶级的二律背反,从而达到自觉的阶级意识。从自身来讲,无产阶级“只有提高意识性,只有通过自觉的行动和自觉的自我批判,对正确的东西的单纯的追求才能脱去它的虚假的外衣,成为真正正确的、历史地重要的和改造社会的认识”。[1]P135把阶级意识上升到自觉的阶级意识,从而在历史的发展中走向***的胜利。卢卡奇指出:“只有无产阶级的意识才能指出摆脱资本主义危机的出路。”[1]P139
但是,卢卡奇所谓的用黑格尔的“自我意识”的创造性原则对马克思的解读,对马克思主义传统的恢复,只是将黑格尔主义与资产阶级的哲学思潮结合了起来,没有把马克思主义同本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不是用工人阶级的斗争经验去发展、丰富马克思主义,最后陷入唯心主义的窠臼。
参考文献:
[1]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M].商务印书馆,2009.1,5,6,8-13,15-17,19-22.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人民出版社,2.
[3]王晓升等.西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3,4,7.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人民出版社,1995.14.
[5]张西平.历史哲学的重建——卢卡奇与当代西方社会思潮[M].三联书店,199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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