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人间世》所表现的是庄子所感受的世界。而庄子讨论的是一个以***治为中心的世界。只要你生活在这个世界,就无法逃避。庄子拒绝这个世界的呼唤。但是逃避世界,不代表我们必须积极地入世甚至救世。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既不逃避也不进入。庄子笔下的知识分子,虽然置于***治权利的中心,但却是知进退的。“心斋”可以让我们的是非善恶之心消失,减少痛苦和焦虑。而“无用”可以保全自我的生命不受外界胁迫,当然这种“无用”并不是指形体无用,而是指无用之心。
[关键词]心斋 行就 心和 无用 生命
庄子生于各诸侯混战的年代。他的《人间世》有太多笔墨,着重描绘出庄子所感受的世界。庄子是个喜欢自由、无拘无束的人,并不介意过着清贫的生活。就字面意思来谈“人间世”,每个人的理解都是不一样。那么庄子在命名这篇文章的时候,是如何考虑的呢?作为一篇文章之题目,是不是隐含了人在这个世界该如何自处的答案呢。或者说,生在现代的我们,应该如何和庄子一样,寻找处世之道呢?
《庄子哲学》的作者王博提到过:“庄子哲学中最重要的问题就是生命的问题。” 生命之问题是庄子哲学中的精髓。他着重考虑的是如何让生命在乱世中安放。他的哲学并非不关怀社会秩序,而是重视在自己生命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关怀外物,即首先要安放生命,为了生命的安放而舍弃或暂时的舍弃社会世俗的关怀。庄子的《人间世》通篇围绕如何处世而展开讨论。既表达庄子所持有的人生态度,即自我如何处于这世上以及如何与他人相处,也揭示出庄子处世的哲学观点。根据文章内容,全文可分为三个部分。
一
在文章的第一部分,庄子叙述了颜回与孔子就出访卫国一事的探讨、叶公子高出使前与孔子的谈话、以及颜阖出任卫国太傅向蘧伯玉的求救。这三件事环环相扣,说明入世处世艰难,要慎言慎行。
在文章的开篇,颜回向自己的老师孔子描述了一个暴君的形象:卫国国君不但残忍专制,而且独断专行。由此说明颜回即将要出访的卫国,其所处世界的黑暗,生命的卑微。庄子一般所说的世界是指***治世界。尽管环境恶劣,但颜回依然义无反顾,并且相信自己是可以感动卫国国君的。颜回是一个充满希望并积极入世的人。他作为一种善的代表,把卫国国君看作是恶的代表,希望借由自己的善可以去感化这种恶。正如孔子所说,借由自我的善来凸显他人的恶,无疑是做好了陷阱,让他人跳入。面对一个暴君,你的贤德足以引发他的暴虐。面对这种情况,颜回作为一个贤德的救世者,可以学习桀王朝中的关龙逢和纣王朝中的比干,以身示警,做足忠臣的美名。但庄子认为,用死来表明忠心是一种极端的做法。因此,在故事的最后,颜回向孔子请教方法。孔子提出了“斋”,也就是斋戒清心。但这里所说的只是形体上的,和心灵无关。而庄子要的是心斋。
王博说:“简而言之,心斋就是心的完全虚静的状态,心里面没有任何的东西”。 庄子提出,解决目前困境的方法就是“心斋”。“心斋”即从自我本心而感悟,就是通过对本心的提炼提升,让心洞澈而灵明,“贪”和“智”也就不会欺骗到“心”。世间的流言蜚语以及谎话的由来通常是人只会用耳朵听,听了之后以自己的成见或者偏见来看待每件事情,往往会产生许多偏执和虚妄,甚至感到无法适应这个世界,最后人会产生一种心理上的障碍。庄子指出“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唯有“虚”其心,才能包容世间的万物,才能消除自我的是非偏见。虚也就是指心的空明,即“心斋”。
第二个故事说的是叶公子高出使齐国。虽然是君主授命,但他也可以推辞。只是作为一个忠君爱民的臣子,“夫事其君者,不择事而安之,忠之盛也。”更何况在国家大事上,君王是不会从臣子的角度考虑。在***治局势不恶化的情况下,出使他国且没有生命的威胁,他担心的也不过是无法完成君王的嘱托。文中叶公子高很清楚出使的结果,倘若没有完成使命,必定会受到君主的责罚;倘若幸不辱命,必定受到忧喜参半的折磨。在文中,叶公子高还未出使齐国,已经被这种忧喜交加的情绪所影响。其实叶公子高的出使是君主授命,未来是无法掌握的。因此孔子告诫他,在这个世间,很多事情都不会顺其心意,也是无法逃避和选择的。作为子女,理应孝顺父母;作为臣子,应当精忠报国。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逆境,都不能影响尽忠的道路。并让叶公子高向那些注重德行修养的人学习,时刻保持内心的平静,不受任何外界因素的干扰,尽力完成自己的任务。
叶公子高作为一个使者,不能选择拒绝,还要努力完成。在完成使命的过程中还要保证生命不受胁迫。文中提到“巧”,也许我们以为这样就能度过难关,但暂时的侥幸并不能阻止危险的到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弃所有的幻想,不去计较使命的成功与否,也不去计较生命的结果,将自己交给这个世界,尽管这是一种不得已的做法。
第三个故事则是颜阖被请去做卫国太子师傅。但是颜阖对于即将到来的处境,充满了恐惧。他很清楚自己即将教导的太子是何等的残暴。卫太子嗜杀成性,如何教导成为颜阖的难题。既要保护自身性命不受侵害,又要保证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国家。实际上,面对这样一个残暴不仁的卫太子,无论颜阖如何小心翼翼,谨慎思谋,他的内心将始终活在担惊受怕以及忧虑之中,而他也无法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面对一个残暴之人要如何安身立命呢?蘧伯玉的回答是,恐惧之中的谨慎是应该的。你要小心自己的反应,不能过头。
而庄子也就此提出“行就心和”的状态,也就是说要随机应变。这个人怎么做,你也怎么做。这并不是说要拿一个规矩来束缚自己。我的心是没有任何坚持的,任何外在的变化都不足以动摇我的内在之和。但是也许有人不想去迁就,觉得会委屈自己。但如此做法正如螳臂挡车,尽管它想阻止巨大的车轮,却无能为力,车轮还是不断前进的,而螳螂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庄子借这件事是想提醒那些拥有德行或者知识而沾沾自喜的人,不要恃才傲物。正所谓知己知彼,我们所要了解的不仅仅是自身,还有这个世界。而谨慎小心就是要顺从,诚然正如养虎人是不会刺激老虎的。君主就好比老虎,唯有小心着不要让他发怒。顺从,不要和他对着干。尽管你这么做是出于忠心,可是君主未必会考虑到这一点。爱马者的例子就验证了这一点:一只牛虻叮在马身上,爱马之人不过是出于怜爱之心随手一拍,却没想到会让马受惊,甚至会主动反击,认为这是对自己的袭击。你爱某个人,可是这个人愿意接受你的爱吗?或者会理解你的爱吗?就像寓言中的马,就不会理解为它驱除蚊蝇之人的爱心和善意。
二
在这样动荡的世界中,庄子发现人需要退却才能找到一个存身之处。因此,文章的第二部分就是从“心”,通过寓言阐述了庄子对处世形而上的观点。在“匠石之齐”的寓言中,不管从木材本身来看,还是匠人的角度来看,栎社树都是无用的。做船会沉,做棺材会腐烂,做器皿损坏的会很快,做屋子肯定会因为被虫蛀而倒塌。栎社树的“无用”是自己求来的,是自我的一种选择。“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栎社树的这种发问,其实也是庄子再向世人表达自己为何要退却以及选择无用的缘由。既然“无用”可以保全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世俗世界的人,往往以实用为权衡价值的标准。有直接而实际的效用的事物,就认为它有价值;没有直接而实际效用的,就认为它没有价值。孰不知许多东西的用处虽是间接而不显著,然而其重要性却远超过了那些有直接效用之物。庄子虽然没有指出纯理论知识比实用技术重要,但是他揭露了一般人的急功好利,目光如豆,而只知斤斤计较于眼前的事物,于是,站在实用本身的立场,他阐扬“无用之用”的意义。
为了验证“无用”。庄子还举了南伯子綦和支离疏的故事,进一步表明自己的观点。材之大小虽不同,但都可以为人所用,从而“中道夭于斧斤”。既而又提到了有残疾的动物和人,奉献给神灵的动物正是因为残疾不能作于祭祀,才得以保全生命。而支离疏作为一个残疾人,世人都觉得其丑陋而无用。但恰恰就是这样的人不用服役,反而可以接受国家的照顾,得以长寿。
当然,孔子并不是说我们都要做一个残疾之人。王博曾经在《庄子哲学》中提到:“他只是觉得如果在形体上的无用可以得到这么多的好处,如果我们拥有的是一颗无用之心呢?拥有了无用之心,纵然形体完整,也是无用的。因为他没有见用于世的愿望。所以,比支离其形更重要的,庄子要支离其德。他要打散心中郁积的所谓道德、只是等,使其一归于无。他要做的是一个散人,而不是材人。如此,则有用之心全无,无用之用顿显。”世俗对于能者的排挤打击,实在是无所不为。庄子警醒能人贤士,要看得深远,不应急于显露自己,更不可恃才傲物。否则,除了惹人嫉妒之外,也会被人利用而成牺牲品。自我的显现或炫耀,都将导致自我的毁灭。庄子强调“无用”,并不是为一切“废物”辩护,也不是表现颓废自我放弃的心境。是为了提醒才智之士不可急功近利而为治者所役用,否则后患便无穷。庄子深深地觉察到智士多怀才不遇,因而往往陷于悲观或悲愤,于是发挥“无用之用”的旨意,以拯救知识分子的危机。
三
文章最后一部分叙述的是“孔子适楚”。楚狂接舆的歌表达了生存于世的艰辛,以及德行兼备的圣人所遇之坎坷。在***治世界中,君主的残暴以及权利的压迫,有才能的人往往得不到重要,甚至会遭到迫害。在这种情况下,圣人唯有保全生命,这并不是刻意的回避救世的责任,而是在环境极端恶劣的条件下不得已而为之。世俗中一般人却仍然“临人以德”、“画地而趋”,用生命在和这个世界进行抗争。
楚狂接舆的歌声提到,神鸟凤是只有在圣君的时候才出现的。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楚狂接舆内心对有道之世的渴望。在歌中,我们也可以体味到庄子执着的呼唤和寻找人世间可以生存的空间。我们必须学会在荆棘满地的道路上前行,寻找安生立命之所。和当下的世界保持一定的距离,保证自我的生命不受到威胁,也可以保证自我可以承担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在文章的末尾,庄子引用了树木,油脂等例子,进一步表达以“无用”作“有用”。山上的树木因为材质可用而导致被人砍伐,油脂用于烛火皆因可以燃烧照明而导致煎熬。桂树皮可以用来食用,因此遭到砍伐,树漆有用,才会遭受刀斧割裂。人们都知道有用的用处,却不懂得无用的更大用处。因为这个无道的世界,它让有用的人失去了展示才能的机会,于是只能收敛智慧,使有用归于无用。`从《人间世》的叙述结构看,这是从颜回开始,经过叶公子高、颜阖等到楚狂接舆结束的过程。一开始,贤能之人积极地想进入这个世界,后来却发现这个世界的艰难和无奈,然后决定和这个世界保持一定的距离来保全自我。这也是一个积极的救世到追求无用的过程,体现了庄子的心理轨迹。和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态度不同,庄子选择的是知其不可而不为。当我们看到一座很难跨越的大山的时候,我们为什么不能放弃大山,去选择一叶扁舟水中游呢?我们应该学会在另一个世界寻找到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或者可以说心灵遨游的殿堂。
参考文献:
[1][2] [5]《庄子哲学》23页,42~43页 王博著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4.3
[3][4] 62~91页《中华经典藏书—庄子》 孙通海译注 中华书局 2007.3
[6]读《庄子·人间世》——评庄周的处世哲学 谢祥皓
[7]在“人”与“世”之间——解读《庄子·人间世》 李振刚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9年第2期第34卷(总第146期)
作者简介:张颖(1987-),女,宁夏银川人,宁夏大学***法学院2010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东西方哲学的比较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