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赵雪是业内的超级“纠客”,她建立了中国首家“影视纠错工作室”,同100多名导演及大批制作单位签约,成为合作伙伴。
从看影视开始纠错
高挑挺拔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她就是我在北京三里屯一家咖啡馆见到的赵雪。今年27岁的赵雪来自安徽黄山市,2006年大学美术设计专业毕业后,在位于朝阳区光华路汉威大厦的一家装潢公司做室内设计。由于工作需要,她每周都要出差,非常劳累。在装潢公司干了一年,她干脆辞职,成了“自由族”。
虽然蜗居小屋,但并非无事可做,平时赵雪通过互联网可以揽些为商家搞产品包装设计的活,更多的时候为几家杂志做些小插***,甚至给出版社搞***书封面设计。赵雪过得美滋滋的,最令人高兴的是有大把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小时候赵雪很喜欢看电影,后来家里有了VCD,而离家不远的街上就有一家音像店,这让她欣喜若狂。一有空就租些碟片看,看得如痴如醉,大开眼界。后来因学习任务重,不得不忍痛放弃这一嗜好,但影视却给她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美好记忆。
现在每天干完手里的活,终于可以好好看电影了。比如她最喜欢的外国大片《特洛伊》,一连看了好几遍仍然觉得不过瘾。有一次赵雪在重复观看中发现一件趣事:在古希腊战场上,双方正在激烈拼杀,忽然天空中出现一架波音747飞机,从远处呼啸而来,潇洒飞过。女孩觉得很有趣,索性拿到网上公布自己的发现。并在《特洛伊》的截***上幸灾乐祸地调侃:欧洲文明的起源的确领先世界,至少在两千多年前,飞机这一现代文明的产物就已经呱呱坠地了!没想到这个穿帮镜头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大家一时讨论得热火朝天。
由于看影视剧是赵雪打发业余时间的主要方式,后来不经意间她把注意力放在了这方面。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女孩发现国产电影和电视剧里有不少令人捧腹的穿帮镜头。就连一些号称精品的大片里也经常出现一些低级失误,比如大唐将***披甲执锐,在马上与敌厮杀时,下身竟露出美国苹果牌牛仔裤;倒下的士兵身旁,一饮料瓶让人马上就能看出它是王老吉凉茶!而网友看到此类漏洞百出的镜头,更是乐翻了天。从此,赵雪从看电影走向纠错!
当上“纠客”
赵雪说小时候看过《福尔摩斯全集》,对书中那位英国侦探的观察力十分敬佩,后来自己也养成了关注细节、追求完美的习惯。所以给影视剧“挑刺”她不仅有足够的耐心,更觉得很刺激。
由于镜头都是一晃而过,所以要找出十分明显的毛病来并不容易。赵雪却摸索出了一套“绝活”:比如电影要先正常看一遍,熟悉其中的内容和情节。然后打开慢放功能,一点点寻找片中出现的不合拍的画面和异物。每一处穿帮都能这样一点点地被“抠”出来。
有一种穿帮最被观众瞧不起,那就是导演犯下的常识性错误。比如《李小龙传奇》,片中多次出现空调室外机,要知道在上世纪70年代香港贫民区中,还没有这种新鲜玩意儿。片中跑龙套的脖子上竟挂着新潮手机,下身穿着时尚牛仔裤,也明显与时代脱节。有趣的是,赵雪的这些“挑刺”和调侃,在网上引起很大反响,时间不长,不少人都加入了“纠错”行列。其中有医生、司机、律师、记者等等,一起挑出这些穿帮镜头。
后来一家知名网站还举办了一个为影视剧纠错的评奖活动。赵雪参赛的“作品”很逗,在电视剧《水浒传》中,李逵怀揣一包牛肉大步走在路上,忽然包肉的纸被风吹开一角,四个大字赫然醒目――《法制日报》!这是赵雪获得生平第一个纠错奖,不仅有奖金,还有红彤彤的荣誉证书。
2008年初,赵雪在网上了解到,这种活动在美国叫做“纠客”,是一种非常时尚的职业。就如同报社有校对,工厂有质检员,纠客就是影视圈里的批评家。其间也有一些人不解,说纠客每天盯着影视作品挑毛病,是不是故意找茬?赵雪却解释说,纠客是一种“自觉的社会监督”。有了社会性的挑刺,影视质量才能不断提高。美国电影为何能走到世界前列?因为他们非常重视细节的真实性,并将之视为电影的生命。所以多年来好莱坞一直保持着良性的自纠自查的严谨态度。
2008年5月,一家网站论坛版主忽然找到了赵雪,说有部国产***事片刚刚杀青,电影的导演注意到了最近网络上火热的电影穿帮镜头的帖子,想找人给自己的这部电影挑刺,避免正式公映的时候出现差错。
赵雪去了,到场后,就坐在角落里看。一部一个半小时的电影放完之后,中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叫停。电影的主创有些得意,导演说:“看来我们这部电影的制作还是认真严谨的。所谓的穿帮场景并没有出现。”
他的话被赵雪打断了,她冷冷地说:“倒带,28分10秒和43分21秒。80年代的女‘作战专家’穿的***靴是意大利名牌;绝密文件的内容是《真的好想你》的歌词;小战士骑的一匹白马走到半路却变成了枣红色……”
网站的版主尴尬地看着侃侃而谈的赵雪,站起来想缓和气氛。赵雪却毫不留情地继续说了下去:“一部电影,草草让人一看,就找到了四五处BUG。”
挑起刺来过瘾,说出口来刺激。活动结束后,赵雪心情不错,起身哼着歌向外走去。
结果,她被版主叫了回来,电影导演想私下跟赵雪谈谈。导演的态度很诚恳,说,“我想请你认真地给我的电影把把关!”
把“挑刺”做成事业
赵雪举例说,有位大明星戴着瑞士手表拍摄古装武打片;抗日英雄牺牲在街头,背后的墙上写着“此处禁止倒垃圾!违者城管罚款!”更雷人的是,在某连续剧第25集中,汉武帝在大将卫青的神箭相助下击败匈奴伏兵,来到长城脚下的一户人家,好客的主人叫媳妇为他们做了一锅油泼辣子面。有观众忽然大叫:“你们快看,汉武帝和大臣吃的是方便面!”还有关于杨贵妃的一部电视剧,王宫外墙竟然有火车呼啸而过,难道唐朝就有火车?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在《笑傲江湖》中,仪琳小师妹叫住令狐冲说:“令狐大哥,你贵姓?”
赵雪说,如果拍摄完成后找几位纠客把把关,这种低级穿帮完全可以避免。
赵雪的挑刺和刻薄在网上是出了名的,这也促使了一个新行业的出现。自从对那部***事片当面挑刺后,在那位导演介绍下,她不断地开始有业务――一些电影和电视剧邀请她进行把关和找茬,避免最终闹出笑话,影响口碑。
最初,赵雪一个人还应付得过来,可是后来随着闻名而来的邀请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赵雪两天内不间断地看了两部20多集的电视剧,以及两部电影。看到最后头昏脑胀,两眼发酸,眼泪忍不住往下流。做完了发现BUG的记录后,赵雪觉得眼前飞舞的都是斑斑点点。
纠客堪称穿帮镜头的“职业杀手”,仅有吃苦精神、较强的记忆力和好眼力还不够,“这是高技术含量的活,需要丰富的知识积累”。有一次赵雪为一部生活片把关,其中有这样一个细节,因刚装的电话没声音,女主人马上让工人师傅来修,只见对方把电话机里的干电池换了两节,电话就好了。她马上指出“这不可能”。因为电话机里的电池是用来支持液晶屏的显示和免提功能的,而电话是否能通话是由电话线决定的,与干电池一点关系也没有。
还有女主人的父亲,穿的***装上有***衔,事实上我国从1965年开始取消***衔制,第二次实行***衔制是在1988年,而片中当时是1985年。这些错误一般人很难发现。
2010年春天,赵雪产生了做一个团队的念头。广告打出后来应聘的人很多。后来经过严格筛选,数百名资深找茬网友中只有20多人被录用。赵雪建起了中国首家“影视纠错工作室”。
有一件事对赵雪的触动很多,新《三国》首播时由于被纠客发现了一些“硬伤”,在今年8月的第二轮播出前,大导演高希希怀揣着敬畏之心,不惜花费800万元巨资对其中的穿帮镜头、错误称谓及文史错误进行修改。“因为电视剧可以传至千秋万代,因此要秉承一切都做得更精致的理念。”从高导的话中,赵雪看到了中国导演越来越强烈的精品意识。
如今,国内已经有100多名导演及大批影视制作工作室与赵雪签订协议,聘请她为自己的新作品纠错把关。现在她每月的收入已超过2万元。谈到自己的职业,女孩一脸的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