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会使人成为英雄,使英雄成为传奇,世事往往如此。
2001年11月30日,“甲壳虫”乐队的主音吉他手乔治・哈里森因癌症去世,人们因此而缅怀上个世纪中那段只属于爱情、理想与自由的纯真年代。
时间可追溯到1960年8月,当时,约翰・列侬、保罗・麦卡特尼、乔治・哈里森和斯***尔特・萨克利夫把他们的四人组合正式定名为“甲壳虫”,随后远赴汉堡,展开了他们契机性的一段行程――而在汉堡,其时正酝酿着一场纷争:《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是否可以公开发行?在这次商讨中,法官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问题:“您是否愿意让您的妻子和孩子读这本书?”――两座历史坐标就这样交错在一起,其间的文化意味以及对纯真理想的忠诚在后来都将为商业社会的逐利者们所鄙薄。对于这段历史,我们所关心的轶闻仅仅是:汉堡的女摄影师基希海尔将未婚夫萨克利夫的头发向前梳拢,使其松散地遮住前额和双耳――“甲壳虫”的经典造型由此而生,随后,这个发型便流行于世界。
随着汉堡之行的成功和刘海式发型的确定,一个新的时代就这样开始了――同年9月,肯尼迪当选美国总统;翌年1月,***药在美国公开销售;3月,尤里・加加林成为第一位太空人。“甲壳虫”就在大时代的鼓噪声中开始了眩目的飞翔。不久之后,萨克利夫去世,斯塔尔成为乐队中新的鼓手。列侬与麦卡特尼在四人的组合中脱颖而出,这时的哈里森在演出中总是站在列侬与麦卡特尼中间靠后的位置,以娴熟的吉他演奏技巧与简单而优美的和声为乐队中的两位“大腕”伴唱,内敛的性格使他几乎默默无闻,并得了个“安静的甲壳虫”的绰号。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哈里森的声名总是建筑在一些尴尬事件之上――关注明星隐私的癖好曾经使街谈巷议的焦点集中在哈里森的妻子佩蒂身上:20世纪中叶首屈一指的吉他宗师艾瑞克・克莱普顿留下了两首感人至深的经典旋律,一是《天堂之泪》,悼念其坠楼身亡的爱子;一是《蕾拉》,歌中令其朝思暮想的爱人便是哈里森的发妻佩蒂。哈里森唐璜式的生活作风最终使自己的妻子投入了克莱普顿的怀抱。
再有就是关于哈里森生活方式的传言:自20世纪70年代中期起,乔治・哈里森便在拥有120个房间的豪宅中过起了幽居生活,从此之后,关于他的传闻俯拾皆是:或是说他日夜祈祷、经常穿着******服操练;或是传他终日伏案作曲,但从不将作品示人;或是说他已经失去理智,将所有访客拒之门外……
国人对哈里森的认识大多始于两三年前村上春树的小说《挪威的森林》的流行。村上情调的倾慕者们由于对英语的不求甚解,把“甲壳虫”的旧作《挪威木屋》当做了音乐版的《挪威的森林》,便纷纷搜寻此曲。很多人是因为这个误会才了解到声名本来并不那么卓著的哈里森的:哈里森在《挪威木屋》中别出心裁地运用了一种神秘的东方乐器――西塔琴,为列侬那淳朴的歌声蒙上了一层西方人眼中的“东方神秘主义”色彩。
内敛的哈里森多年痴迷于这种“东方神秘主义”,他曾带领“甲壳虫”的全部成员远飞印度,向一位宗教师学习瑜珈法门,并进行了不少天类似于坐禅之类的修行。这次印度之行使哈里森对东方的神秘教义更为着迷――但在那些对宗教问题作过理性思考的人士看来,哈里森所偏执的东西与其说是宗教,倒不如说更贴近巫术。后来,有人说那位所谓的“大师”其实是个色狼――没有证据表明这种说法对哈里森产生过什么影响,但据说,印度的古老教派中确实有一派是主张的,并以此作为修行的必经之路。
正是这些轶闻尴尬地凸显了乔治・哈里森的形象,而在实际演出之中,他几乎总是悄无声息地站在列侬与麦卡特尼的身后,对于嬉皮文化盛行的20世纪60年代,他更像是一个旁观者而非参与者。在整个10年中,列侬的激进与麦卡特尼的甜美都在哈里森吉他和弦的衬托之下见证着时代的进程:在单曲唱片《请取悦我》成为英国第一热门歌曲唱片的五个月后,200万人聚集在华盛顿,倾听马丁・路德・金的演讲――《我有一个梦想》;14天后,“甲壳虫”的又一张单曲唱片《她爱你》赢得了和《请取悦我》同样的殊荣;两个月后,肯尼迪在达拉斯遇刺身亡……简单的爱情、放肆的、复杂的***治、纯真的口号,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激进的列侬变得狂妄,让甜美的麦卡特尼变得宿命,让沉默的哈里森变得隐逸,让整个社会变得不知所措……
和“甲壳虫”的其他成员一样,乔治・哈里森的“真正”死亡时间应该被推定为1970年12月31日。随着一曲无可奈何的《顺其自然》在英美两地分别登上热门歌曲的榜首位置,“甲壳虫”乐队解散的法律手续开始办理。伦纳德・伯恩斯坦对1970年底的记述是:“这是最后一个星期,‘甲壳虫’已不复存在。就在这一周,我的心激动不已,我哭了,我回忆起一个美妙的年代,一个金色的年代,一个充满智慧的年代……”
虽然回忆总是与生俱来地带有“镀金”的效果,但伯恩斯坦的话的确得到了很多人的共鸣。人们还看到,在“甲壳虫”正式解散的两三个月前,吉米・亨德里克斯和贾尼斯・乔普林分别死于过量用药;灾难迭出,一个时代真的就这样终结了。安迪・沃霍尔在《流行主义》中写道:“1964年,在这一年里,一切都变得年轻了。”这句话,越来越不会有人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