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北京迎来了猴年最后一场雪。
后海。岳麓山屋。
这里有很多书,但不是书屋,而是一家雅致的湘菜餐厅。房梁上悬挂着竹架纸面的灯笼,巨大的书架装满了花花绿绿的书刊。食客可以读书,也可以读窗外的风景。白雪,朱漆,碧瓦。芳菲落尽的古树苍枝在寒风中傲立。店内温暖如春,一豆烛光轻轻摇曳。若有若无的书香,时近时远的菜香,坐在倾诉者杨丽对面的我,有一种在时光流转中回旋往复的错觉。杨丽说,她和她的前夫郑志鸣就在岳麓山屋相遇相知……
,我不解风情?
大学毕业,我从湖南来到了北京,在一家公司做办公室副主任,主要就是干些写写画画的活。我的笔头子不错,很快就在单位站稳了脚跟。前几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我和几个老乡在岳麓山屋吃饭,邂逅了北京小伙郑志鸣,从此,我俩坠入爱河,并闪电般地举行了婚礼。婚后,我们的小日子过得甜甜美美,唯一的遗憾就是我没能怀上他的孩子。对此,他也没在意。去年,他跳槽进入一家外企,觉得没有孩子更能让他全身心地应对工作的压力,甚至和我开玩笑说要做“丁克家庭”。
但是,意想不到的风波,就在他进入外企不久后发生了。在此之前,我们的夫妻生活一直比较和谐。一次酒后,他表现得相当亢奋持久,嘴里还讲一些难听甚至下流的粗话,听得让我脸都发烧。我劝他不要说,他却说这样说做得才过瘾。我只当他是酒后乱性,也没有往心里去,不料以后他每次都是这样,这让我很不适应,慢慢地变得厌恶起来。他却说我不解风情。天啊,中厌恶说下流话就是不解风情?我说,我走了九十九座庙,才碰到你这个鬼撒尿。他一听我这样说他,脸色立马就变得相当难看,故意指黑为白地曲解我的意思说:“杨丽呀杨丽,想不到你竟然阅人无数!”
当夜,我们大吵一顿后分床而睡。
移情,跟着感觉走
后来,我无意中看到一本科普读物,上面有类似他这种现象的病例,说是叫“秽语症”,属性变态范畴。我再也坐不住了,赶紧跑到性心理门诊进行咨询。但我得到回答是:夫妇中一方对另一方说些污秽语,从中获得一点刺激,然后兴致勃勃地开始性生活,这与性变态风马牛不相及。还说我丈夫说粗话往往为了助兴,我不能根据自己的感受来指责、怀疑丈夫心理不健康,应该尊重这种现状。
我不知道是该听那本科普读物的,还是该听这个门诊大夫的,谁对谁错,我一塌糊涂。在资讯发达的今天,我们往往会在同一件事上得到完全相反的说法,比如饭后散步,有的报纸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有的杂志则说“饭后百步走,活不到九十九”。男女间的这事,我相信我的感觉。郑志鸣肯定是在外国人的公司里学坏了,堕落了,他肯定有病!
渐渐地,我由厌恶他的行为,转变到了厌恶他的人,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一次比一次吵得厉害。当欧阳洪滨这个成熟稳重的男人闯进我心海的时候,尽管明明知道他有家室,还是义无反顾地投入他的怀抱。我总感觉,欧阳洪滨比郑志鸣更可爱。难道,就因为鱼水时欧阳洪滨温柔,没有秽语?难道,爱情就这么不堪一击?
现在,大家都说爱情是易碎品,我感觉没有必要刻意去维护破碎了的过去,不如尽情享受现在。
苦恋,我不能自拔
纸包不住火,我和欧阳洪滨的事终于被我丈夫知道了,一怒之下,他提出离婚。离就离,我也毫不示弱。很快,我们就办好了离婚手续。欧阳洪滨为此很内疚,因为他不能离开妻女娶我,这是他早就和我讲明了的。我知道我和他之间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苦恋,但我没有太多的欲求,只要他心里有我,在方便的时候,能给我男人的温存与激情就行。
可能是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欧阳洪滨利用到西部出差的机会,带我游览了像罗布泊一样神秘消失的“黑水城”的废墟。
居延城外猎天骄,
百草连天野火烧。
暮云空碛时驱马,
秋日平原好射雕。
描写荒凉边塞的古诗,使我对大漠荒原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向往。黄沙、戈壁、残垣、驼铃,对我有着无穷的诱惑。当我们置身于“黑水城”时,强烈地感觉到这里美丽而凄婉,当年的丝绸古道和水草丰美的绿洲已被历史的尘烟所湮没,只剩下那充满传奇色彩的古堡废墟,向我们讲述着岁月的沧桑。
我紧紧抱住欧阳洪滨,喃喃地说:“如果我是沙漠旅者,你就是绿洲。”
这次旅行,让我们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在回京的路上,欧阳洪滨对我说他要辞职自己办一个公司,正在四处筹措资金。还说,等他赚了钱,就带我出国游玩。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我就给了欧阳洪滨一个存折,上面有我五万元的积蓄。钱虽不多,但我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
“死亡”,就这样出笼
我在单位干得比较出色,被提升为主任,除了起草重要文稿,还负责代管公司的印泥、印章,管理各种档案,考核员工绩效,是属于“实权派”的人物了。相比之下,欧阳洪滨辞职下海后,事业上遭受了一连串打击,公司连连亏损,沉重的债务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倾囊相助,我再次给了欧阳洪滨几万元,以支撑公司的日常运转,可是,这点钱对他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看着日益消瘦的欧阳洪滨,我心里甭提有多着急了。
一次,我在“法制时空”的电视节目中看到了这样一个案例:某个公司的员工利用职务之便,伪造本单位退休员工的“死亡证明”,然后向保险公司骗取养老金、丧葬金。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现:我何不效法炮制?以我现在的职位,做起这些事情来相当方便。
说干就干,第二天早晨一上班,我就迫不及待地找出一个退休职工几个月前因病去世时使用过的那张死亡证明,将他的姓名、年龄等部分用白纸条贴上复印了几份,然后填上另外两名仍健在的退休职工的名字再次复印,最后对相关表格一一进行填写,两份“死亡证明”便炮制出来了。紧接着,我拿着这两份“死亡证明”去社会保险部门办理领取养老金、丧葬费的有关手续。当时,我非常紧张,双手发抖腿打颤,眼睛不敢正视里面的工作人员,好在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顺利地领到了一万八千多元。当我把这笔钱交给欧阳洪滨时,他倒是有了疑虑。我说是业务提成,敷衍过去了。
罪海,越滑越深……
我的“试验”成功了,一万八千多元虽然不多,但我却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以为找到了“生财之道”,可以在经济上更多地帮助欧阳洪滨了。我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我决定大干几把。我到街上的刻章小铺里花钱刻了一枚“北京市劳动与社会保障局退休审批专用章”,利用为我们公司的员工办理养老保险的机会,虚构填报了四十多人,顺利地办理了养老保险。两个月后,我开始分批分批上报“死亡证明”,将那虚构的四十多人全部判了“死刑”,从社保部门骗取了养老保险金、丧葬费共计人民币三十多万元。我把这些钱,全部交给了欧阳洪滨。有我源源不断地输血,加上欧阳洪滨的辛苦努力,他的公司渐渐地有了起色,开始了盈利。
欧阳洪滨的脸上恢复了自信的微笑,我却为自己的诈骗行为担心起来,整天提心吊胆,总是在睡梦中惊醒。你想想,一个两百多人的单位,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死”了四十多个人,能不引起有关部门的警觉吗?
欧阳洪滨没有失言,他带我到国外转了一圈。也就是这次出国旅游,他老婆终于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找人把我毒打了一顿,威胁我如果不离开欧阳洪滨就整死我。
也许是为了顾全家庭,欧阳洪滨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我,我也没再找过他,不是怕,是不忍。然而,突然有一天,欧阳洪滨跑到我的住处,跪在地上向我求婚,说要离开那个打打杀杀的家。他说,他早已不爱他的老婆了,之所以维持婚姻,是怕他心爱的女儿受委屈,如果我能接受他女儿,我们马上可以结婚。
但我拒绝了他的求婚。有罪之身,怎么能连累心爱的人?我只好把诈骗一事告诉他,劝他为了女儿继续维持一个完整的家。他激动地抱住我,说要和我浪迹天涯。因为他的真爱,我哭了。
你说得对,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自首,或许是我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