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权(1931-2002年)是我熟悉的学者、书法篆刻家。他字达堂,斋号晚华楼,广东南海人,历主中山大学、暨南大学教席,20世纪70年代移居香港,任《大公报》撰述员兼香港中文大学考古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于金石书法篆刻及印学、书学多有造诣,著有《马国权印学论集》《近代印人传》《广东印人传》《金文编》《书法源流绝句》等。
1996年,我赴港参与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举办的“居巢居廉画艺”展览开幕及座谈会,其时马先生任职中文大学考古艺术研究中心。之前早有拜读马先生的《广东印人传》等论著,仰慕已久,我们又同是中山大学的校友,又都喜好书画、篆刻,因而一见如故,自此开启一段亦师亦友的忘年之交。此后,我们鸿雁不断。马先生来信鼓励我要多写文章,还将我推荐给香港《大公报・艺林》主事关礼光先生,在该版开设每月一篇的岭南书画研究专栏。到1999年,这批专栏文章已有近40篇,遂有结集梓行之想。我将其中关涉岭南金石书法的篇章,连同其他相关文章,合集为《岭南金石书***丛》。为此,我冒昧致函马先生,恳请其赐序。近日在整理信札中,发现十数封马先生来函,其中关于为拙书赐序的信札至少便有5通,据此可见其奖掖后学之心。
第一通写于1999年元月17日,全信如次:
万章老弟:
元月七日及拙书照片奉到,谢谢!
嘱序事,因手边已有三序之约,尊稿序谅二月方可命笔,未知太迟否?如不嫌其慢,请将大作寄下。最好能序成只奉序稿,因烦于往邮局退还尊著也。老弟工作之余,成此硕果,可喜可贺。
谨覆 即颂
文祺!
马国权拜上,元月十七日。
望能附及足下简历。
遗憾的是,现在已难以见到当初我去函的内容。但凭记忆,大致可回忆出信中“拙书照片”,当为《广东印人传》。此书乃马先生于20世纪70年代刊行并亲笔题赠广东省博物馆。信中“嘱序事”即是指《岭南金石书***丛》之序。
第二通写于1999年2月1日,全信如次:
万章仁弟:
大作已由许礼平带下,勿念。内容丰富,具见多年努力。谈二居等篇,尤为充实。弟上函谈及请仁弟附一简历,便于作介也。
弟应中大文物馆之邀,整理省港澳三地少许收藏书画资料。然久经***,难于收集。如蔡语先生,往时见面不少,但一询及生卒、籍贯、简历、曾收藏书画则一无所知。此事万望代向苏庚春先生及从贵馆目录中抄示。另外,容老固追随二三十年,但其书画今归何所,亦请就市博等了解,各举剧迹约二十品见示,是所感盼。
大作资料阅毕,将托人带穗奉还。有关兄之写作情况,仍盼多详赐,以便命笔。寄舍下尤为快妥。
谨颂 近棋!
马国权拜启,二月一日。
马先生再次提及作序之事。信中提及之许礼平,为香港书画收藏家,翰墨轩主人,曾主办《名家翰墨》,著有《旧日风云》《旧日风云续编》等。其时他常往来于省港两地,因出版《名家翰墨・广东省博物馆藏明画特集》《名家翰墨・广东省博物馆藏清画特集》而与笔者订交。当时我将历年撰述裒辑影印,托其带给马先生指教。因书稿并不限于金石书法,故有谈及“二居等篇”之谓。信中所言之“蔡语邮”,为广东省博物馆首任馆长,曾为广东省***协委员,广西人,收藏书画甚富,曾将部分藏品捐予广东省博物馆;苏庚春(1924-2001年)为书画鉴定家,其时为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广东省博物馆书画鉴定顾问;“容老”即容庚(1894-1983年),古文字学家、书画鉴藏家,为马先生业师,曾将所藏碑帖捐予广州博物馆、书画捐予广州美术馆。
我收到此信后,遵嘱将蔡语邮捐赠书画目录抄示邮奉。很快,于1999年3月24日,又收到马先生回函:
万章兄:
三月十六日来书硬蔡语捐赠书画目已奉到,谢谢。
多年表未归故乡,谅必有一番热闹也。容老捐广州美术馆书画目,便中乞代一询,因中文大学原由弟所参与之计划,包括客老此一部分。去年弟亦回穗走访吴南生、欧初二公。
属件仍未着笔,歉甚。弟自年初退休后,索文求书、主持讲座、任主礼嘉宾等,纷至踏(沓)来,遂将该作之事拖下来。然对兄之嘱,极乐为之,以蜀人而精于粤事,甚难得也。
顺祝文安!
马国权拜上,三月廿四日。
信中所言吴南生、欧初都是广州地区有名的书画收藏家,早年从***,退休后专事书画鉴藏,所藏书画宏富,尤以明清书画多且精。所言“嘱序”之事,一直未曾动笔,其原因在于荣休后反而应酬日多,未暇捉笔,或可证其晚年声名日隆,应接不暇。以马先生是时之名望,完全可以对“嘱序”之事搪塞过去,但其一直耿耿于心,多次言及,这是我所始料未及的。
第四通写于1999年11月27日,全信如次:
万章兄:
得读大作,至快!剪报两张,奉呈留念。弟在香港中文大学艺术系及港大专业进修学院兼课甚忙,加之稿债不轻,故对兄之所命,迄未缀笔,深以为罪也。
匆此 即颂
著祺!
马国权拜上,十一月廿七日。
信中所言“大作”,乃拙文《天然和尚书艺浅谈》,刊发于是年11月26日的《大公报・艺林》周刊。马先生再次就“嘱序”之事深感歉意,使我已有愧疚不安之感。
第五通写于2000年6月3日,全信如次:
万章先生:
五月廿一日手教奉到。欣闻大作付件有期,曷胜欣幸。愧弟杂务繁多,所命迄未交巷为罪耳,当尽月底前邮奉赐正,书不尽言,伏祈曲宥
即颂 著祺!
马国权拜上,六月三日
收到此信的当月,马先生便寄来序言,落款时间为“2000年6月15日”。序言中讲到:“由于有着相同的爱好,我们虽然港粤两地相隔,但亦时有往还”,便是指数年来的鱼雁传书。次年4月,拙书《岭南金石书***丛》由北京的文化艺术出版社刊行,这是笔者的第一本个人论著,马先生赐序,无疑对我是一种极大的鞭策。遗憾的是,是书出版后的第二年4月,突然收到《大公报・艺林》编辑关礼光先生来函,信中附有一张《大公报》剪报,上面赫然登着马先生离世的新闻,让人极为震惊。马先生在序言中曾勉励我“成此新著之后,仍盼再接再厉,将已写的有关广东绘画的文章早日整理面世”,他所说的这本论著后来定名为《粤画访古》,交由文物出版社于2005年5月刊行。虽然马先生没能看到此书问世,但亦算未能辜负其殷切厚望,庶几偿其夙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