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4月,董怀玉因在《立秋》中饰演马洪瀚一角而荣获第十六届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主角奖。评委会对这位山西省话剧院演员的评价是:他是那种极有质感、往舞台上一站即使没有一句台词就能吸引观众目光的演员。他扮演的精明强干的丰德票号老板马洪瀚,勤勉治业、严谨持家,为人行事、经营业务皆恪守祖训,然而票号却危机四伏、坍塌在即……让观众看后不仅为之唏嘘慨叹,激愤垂泪,而且由此引发反思,可谓感人至深。
熟悉董怀玉的人都知道他属于气质型演员,一上台便有一种气宇轩昂、重若千钧的气势,他的台词能让人感到一种抑扬分明、顿挫有致的节奏感和旋律美。这些,正是他的生活经历、艺术修养与外表形象、言谈举止融合无间的结晶。有人说话剧《立秋》成就了董怀玉,可也有人说董怀玉扮演的马洪瀚成就了话剧《立秋》。这两种说法都有道理。
2004年春末,山西省话剧院决定排演《立秋》。在竞争角色前,董怀玉写了一份剧本人物分析,并举出剧本中的一些可商榷的地方。他认为,晋商不同于其他商帮的特色,就是“***企分开”,即投资者(财东)不管经营,经营者(总经理)不管投资。在剧本中,马洪瀚是丰德票号的总经理,不是股东。而许凌翔既是股东又是丰德票号的副总经理。这样的人物身份不太合理,因为剧本提到了许凌翔一家为避战祸从北京逃回山西,途中遭劫,是马洪瀚帮他度过了难关。分文没有的许凌翔拿什么来投资?而马家藏匿了180万两黄金,又为什么不做股东?
赢得马洪瀚一角后,董怀玉又反复研读了剧本,感到马洪瀚有着丰富的阅历和教养,是个集优雅举止、诚信人格和“事业虽垮,精神不倒”信念于一身的晋商,但同时他又是一个逆潮流而动、刚愎自用、抱残守缺的人物。如何处理他的对错并存,直接关系到《立秋》的成败。
在排练时,导演让演员们首先根据各自对人物的理解去体验其思想情绪,从而进入剧本的规定情景,在与其他角色的交流中进一步体验角色的内心感情,不断修正角色的形体动作,找到自己的舞台位置、行动路线,使表演成为角色在规定情景中的自发行为。董怀玉认为,马洪瀚从顽强支撑丰德票号到彻底崩溃,展现了他宁折不弯、诚信为本、刚愎自用的性格。“丰德票号不能亡在我的手里啊!”这句话是他全部行动的指南。马洪瀚的情感世界,是贫乏和凄凉的――妻子与他同床异梦,儿子弃商从艺浪迹天涯,女儿也成了马许联姻经商的牺牲品,母亲临终前还要为他处心积虑“扭转乾坤”……用马洪瀚的话说:“我空有这大院豪宅,万贯家产,可后继无人啊……”
摸透了角色性情,戏自然就演得活了。剧中,马洪瀚与许凌翔既是姑表兄弟,又是联姻经商的儿女亲家。马洪瀚对许凌翔曾肺腑直言:“丰德票号每次遇到危难之事,都是我俩联手度过的”,“每到重要时刻,我首先想到的是你,依靠的还是你”。所以当许凌翔遭土匪打劫后,马洪瀚全力助他东山再起,并将女儿许配给许昌仁,还资助许昌仁出国留学。遇到分歧,马洪瀚主动克制自己,寻求与许凌翔的共同点。直到许凌翔撤资且罢免他的总经理职务、许昌仁毁婚伤害他的自尊时,马洪翰才失去了理智,与许凌翔反目成仇。在处理这些情节时,董怀玉展示了马洪瀚在待人接物上既有儒生的温文尔雅,又有商人的投其所好的性格特征,突出了“豁达”、“大度”的一面。在与许凌翔产生冲突时,他表现得很“克制”,同时增加了台词的气声阻力,做到有选择的爆发,获得很好的戏剧效果。
《立秋》于2004年12月初在北京首演,引起轰动。北大百年讲堂的过道都被挤得满满,演到悲怆动情之处,只闻一片唏嘘叹息。演出结束后,一位年近花甲的女教授站起来深深地给《立秋》的主创人员鞠了一躬,说:“今晚我们大家都沉浸在亢奋、悲壮和幸福之中。我们观赏了一部中国目前最棒的话剧。《立秋》绝对是一流的话剧,它的震撼力和穿透力与古罗马的悲剧相比,毫不逊色!”
《立秋》也得到了首都戏剧界的一片赞扬之声。廖奔、欧阳逸冰、钟艺兵、王天有、苏叔阳、庚续华等名家都高度称赞《立秋》是当前我国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型话剧,把《立秋》的上演视为中国话剧的一件盛事。剧作家苏叔阳评价董怀玉的表演“非常激情,把台词说得起承转合、抑扬顿挫,节奏和内心的情感非常好……”庚续华说,“董怀玉的表演融入了话剧的东西后,还非常恰到好处地吸收了戏曲的表演,我觉得这点对话剧拓宽表演的路子非常重要。老说话剧表演上要民族化,可是我们实际上学的都是皮毛。但他却在精神气质上,在戏曲当中汲取了很多东西。所以让我们觉得这个人物虽是话剧表演,但他就是山西的,就是我们民族的。”
中国话剧的民族化是我国戏剧界长期以来一直在追求的课题。《立秋》以北京人艺的许多精品剧目作为他山之石,并根据剧情需要很好地融入了晋剧、山西民间小曲等戏曲精华。这些民族化的探索,都是编剧、导演和演职员共同努力的结果,其中自然包括董怀玉的一份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