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网【摘 要】 《叫魂——1768中国妖术大恐慌》是哈佛大学教授孔飞力的力作，在社会史研究领域颇有影响。他以清代乾隆年间的一起妖术案为载体，运用了多种手法，分析了妖术谣言的社会心理和清代官僚科层制度对处理这一事件的影响。但总的来说，这本著作的主要价值在于其独特的分析方法和宏大的学术视野，其方法意义大于其所要探讨的实际内容的意义。
【关键词】 妖术；权力；清代官僚制度
中***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278(2012)03-179-02
《叫魂——1768中国妖术大恐慌》一书是哈佛大学教授孔飞力（Philip Alden Kuhn, 1933- ）的著作，于1990年出版并获得了当年的“李文森中国研究最佳著作奖”。陈兼、刘昶两位学者将其翻译成中文由上海三联书店于1999年出版。《叫魂》一书讲述的是一个盛世妖术的故事，以乾隆年间一起“叫魂”妖术案为载体，运用了社会史、文化史、经济史、区域分析、官僚科层制度分析以及心理分析等研究方法，对十八世纪的清代社会做了一个剖面分析，并着重探讨了清代的官僚制度。下文从方法层面和内容层面对这本书做一个简单分析。
一、 在方法和史料的运用方面
首先，叫魂这本书是整体史视野下的***治史。在整体史观指导下，任何事件，包括***治事件和社会实践，其历史意义都是多元的。任何历史事件都不是单单考察其事件本身的脉络就能考察清楚的。这本书的前九章，作者显然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单纯的叙事或者讲述一个并不复杂的悬疑故事（在阅读本书的过程中我并没有体会到一些书评中所提到的“惊心动魄”的感觉）。他把一个本来可以单纯叙述出来的故事，以类似电影的手法将其分散开。在这个过程中作者考察了十七世纪的社会经济状况，民众心理，中国文化中的鬼神观念，清代的法律、官僚制度等方面，从而使读者通过“妖术”这一事件对十八世纪的清代社会有一个全景式的观察。在此之后，本书的最后两章，作者着重探讨了清代的通讯系统以及官僚科层制度，并分析了清代常规权力和专制权力之间的关系，是一种整体史视野下的***治史。
其次，分析的、解释的历史。具体的说，作者并不是简单的叙述妖术这一事件，而是透过事件看潜藏于事件之后的暗流。作者通过一起来自民间的妖术事件反观清朝官僚君主制度中常规权力和专制权力之间的关系。通过***治人物和事件进行研究，观察其权力结构和特点，这种权力结构和特点，往往决定了事件的发展方向。这一点体现了作者敏锐的洞察力和巧妙的写作手法。正所谓，当历史开始解释而非满足于叙事之际，历史才成为一门科学。
再次，在史料的运用方面，作者运用了大量的清宫档案和一百多种二手著述。作者在分析史料时，非常有意思的一点是作者并非把史料当成对客观世界的记载，而且考察了文献作者的意***和心态。一些第一手的档案，并不一定是当时客观事实的反映，比如地方官员上报的案卷，在官场操作者的笔下，无论有多大的冤情，在他的笔下都能写成天衣无缝的法律文书。恰如我们不能以中农民报给中央的喜报来研究当时的农业状况一样。显然，我们是不能简单的把这些当成客观事实的叙述的，而应结合其历史背景做出更为细致深入的分析。与此同时，作者还参考了一百多种二手文献，其中绝大部分是外文档案。所以，如何利用外文资料也是我们应该注意的一个方面。更为重要的是，这种应用分析史料，在故纸堆中穿针引线的史学研究能力令人惊叹。
还有，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写作手笔。在叫魂一书中，作者不光有理论探究，而且做了大量的细节描写，给人以非常直观的历史感。有了细节，可以以一种非常直观的方式体现历史之美，才可以吸引更多的读者，从而为历史学博得更大的市场，只有这样，历史才能走出高校，走出***书馆。在这些细节中，也体现了作者深沉的人文关怀，如他对叫民众生活状态的描写，对羁押嫌犯伤口的描写，都无不体现了这一点。作者的这种容故事性和学术性于一体的写作风格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叫魂一书中两个值得注意的问题
（一）民间到底有没有大恐慌？社会经济生活背景与妖术事件到底存在着多大关系
看完这本书之后我对到底有没有妖术大恐慌产生了怀疑。综观全书，我们可以发现，民众的恐慌有多大规模，以及有多么强烈？书中并没有明确的表达。其实，关于害人这类谣言，是一种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超过一定的时间和地域之后就自然消失，然后再多年之后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蹦出来。关于剪辫妖术的谣言在乾隆之后，仅***记载的，就又在光绪二年、宣统三、四年发生过两次。与谣言研究中著名的奥尔良谣言有颇为相似：奥尔良谣言1960年代起源于法国，谣传女士在犹太人的服装店的试衣间中被迷倒掳走去做***妓或者割取器官，此后类似的谣传不定时的在西欧和北美等地出现，直至近日的中国也发生过类似的传言。两者都呈周期性出现，而谣言的指向对象同为社会的弱势群体——乞丐与犹太人。且关于头发的巫术，中国也是古已有之，只是很少放到台面上来，也不见得割辨和谋反之间有多大联系。如民国时期修建沪杭甬铁路的时，准备在曹娥江上架桥，其时正值教育厅调查学龄儿童，于是谣言四起，说凡是被调查的儿童都要被填到桥底去稳固桥梁。在我国学者江绍原的《发须爪——关于他们的风俗》中，对这一问题曾做过细致的探讨。所以，对官僚们来说，这种事情实在是司空见惯的浑事，知道了这一点，我们就可以了解为什么在谣言被朝廷获知之前官僚为何并未重视此事。至于孔飞力所说的谣言得以扩大的社会经济及文化背景方面的说明，是没有多大根据的。此类谣言是人们内在隐忧的外在表现，问题是这种隐忧心理在任何社会都是存在的，并不见得与当时特定的经济环境有多大关系。而且，嘉靖年间和光绪年间的社会经济环境未必比乾隆年间好多少，但是为什么却没有发生类似的事件呢？关于社会经济环境与妖术事件得以扩大之间的关系，作者自己在第二章末尾也提到这只能是一种猜测。
巫术以及有关巫术的谣言，长期存在于中国民间社会，并构成中国民间社会生活的一部分，虽其可能具有某种颠覆性，但其本身并不必然产生颠覆活动，只有当其被利用来颠覆现存秩序的时候，它才是“超常”或者“反常”的东西。妖术这种更多是来自于民间的事件之所以搬上台面，更多的是来自于乾隆皇帝发生由剪毛发，到剪辫子到反满叛乱的一连串联想。反映的是盛世之下，其内心深处依然是异族专制统治者的敏感和虚弱。所以说，如果1768中国真的存在大恐慌的话，与其说是中国妖术大恐慌，不如说是中国皇帝大恐慌。他将一种民间的“日常”变成了***治层面的“反常”。
（二）关于常规权力与专制权力的关系
作者在第八章和第九章中，指出妖术事件暴露了官僚体系与皇权的紧张关系，而这种紧张恰恰是由于“官僚责任制度的运作时围绕着对信息的控制而展开的”。 官员是要蒙骗上级，皇帝是要了解下情。作者认为，在中国清朝的官僚君主制中，常规权力和专制权力并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而自有其和平相处的因应之道。官僚利用常规保护自己，皇帝利用***治罪为燃料来超越常规整顿官僚。虽然这一说法有助于我们理解中国官僚制度中的权力关系。但这并不能否定韦伯关于专制权力与常规权力的理论，因为从理论上讲，君力是绝对的，他无需通过***治罪这种非常事件来大做文章。而其通过***治罪这种方法大做文章，不恰恰是说明了在常规框架内无法解决皇权所面临的问题吗？ 在这里引述译者刘昶在一片文章中的一段话：孔飞力本人也不得不承认在乾隆时期满清的***治发展已经到这样的阶段，这是君主要实现对官僚的有力有序和可靠的控制已变得十分苦难，因而***治罪就成为君主不可或缺的手段，以达到其不如此就无法达到的目标：对有权有势的官僚精英的帝王控制。”从常规手段到非常规手段的这种转变不正说明，面对官僚体制，君主的绝对权力在逐步削弱吗？事实上，到了帝国后期，专制君主运用***治罪那样的非常事件来强化对官僚的控制也变得越来越困难、越来越少见。乾隆以后，类似的叫魂恐惧又层在民间发生多次，但没有一个满清君主抓住它们大做文章。除了不同的形势境遇外，难道就没有韦伯的咒语在起作用吗？对于这段话我们要想有清晰的理解仍需要更多的阅读和深入的思考，绝非叫魂这一本书所能搞清楚的。
综合起来，我认为《叫魂》一书的主要价值在于其独特的分析方法和宏大的学术视野，其方法意义大于其所要探讨的实际内容的意义。
参考文献：
[1]赵世瑜,张宏艳,杜正贞.***治史、整体史、自上而下的历史观——《叫魂》三人谈[J].民俗研究，2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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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刘昶.“盛世危言”——《叫魂读解》[J].史林,19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