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无所依》在后现代的背景中讲述着暴力、欲望和血腥,其中反常的冲突情节是科恩兄弟捕捉到社会异化的因子,加以夸大而突显出来的。用后现论反思《老无所依》中的格局安排、人物命运的归宿,可以挖掘到影片隐藏在异化状态中的人文关怀。
[关键词]《老无所依》;后现代;异化
20世纪,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已经绽放,叔本华、尼采铺就的思想之路已经延展到长期被遗忘忽视的人的非科学、非理性、非逻辑的心灵活动领域。一直以来沉睡在理性修饰的世界逻辑之外的暴力、欲望和血腥,如今粉墨登场,在蒙太奇的剪辑中,生猛直面地诠释着生命与世界的对立法则。这是科恩兄弟电影摆脱不掉的后现代的叙事前提。由此,我们不难理解科恩兄弟的电影语言中那些一贯的黑色幽默、超现实主义、神秘感和不可预料的情节设置的玄妙,借用贝尔的一句话“这标志着艺术家感情化魅力的匮乏,已经退化到直接震动感观的地步”。
可以说,科恩兄弟的电影是冷冰冰的,其外科手术般颠覆瓦解着人们的观念乌托邦。正如取自19世纪初英国著名诗人济慈的诗作《驶向拜占庭》(Sailing to Byzantium)开篇的首句形成的片名“No Country For Old Men”――“那不是适合老年人的国度”,包含着过去和现在,新时代与旧时代的对立表述,既是伦理道德、生活原则、人生信仰还停留在“过去” 的人们的后现代彷徨,也是现代人们走到了生命意义匮乏的“空白荒地的边缘”的心理危机。如汤米・李・琼斯扮演的老警长,无论其如何睿智,面对在后现代序列的杀手和公民,他只能喋喋不休地对老西部的法制秩序回忆;加油站的老人,因为打发时间和人闲聊,几近触发杀手的杀机,他混混沌沌,在杀手的后现代逻辑面前六神无主,最终靠猜硬币游戏捡得性命一条;而秉承助人为乐的运鸡的卡车司机,自发停车对陌生人施助,杀手却并不领情,直接告知:你不该停下来。他最终难逃厄运。
这种反常的冲突是科恩兄弟捕捉到社会异化的因子,加以夸大而突显出来的。美国著名人文哲学家弗洛姆认为:人类的历史就是人不断发展和不断异化的历史。“异化”,事物自身向异于自身的他物变化,如消费欲望脱离人的本来需要,变成一种占有欲。在这对非主流兄弟导演的眼中,人被环境、社会、历史禁锢着,影片中的人物、性格、故事、技巧这些好莱坞电影至关重要的元素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在这个逃亡与追杀(黑帮杀手齐格追杀卢埃林,警长追捕齐格)的故事中,了以往这类电影所能带给人的一切预期影响。
首先,《老无所依》展现的是“失控”的暴力和毫无预期其中反常的冲突情节是科恩兄弟捕捉到社会异化的因子,加以人物命运的归宿,可以挖掘到影片隐藏在异化状态中的人文关的疯狂犯罪所带来的绝望。年轻警察抓住了杀手齐格,刚说完“一切在控制中”,就被勒死;卢埃林刚逃进陌生人的皮卡,说“你不会受到伤害”,无情的子弹已经把那人的血喷溅到了观众眼中;机警的威尔斯自信可以和杀手齐格斗一斗,哪料在一阵惊愫的电话铃中玩完了;卢埃林刚想和齐格对决一番,岂料自己会命丧在另一拨人手中。面对理性完结、暴力,人已经不重要了,所以路人、杀手、黑帮老大、警长都在失控中显得无力,在非理性的杀手面前,只有生与死,别无选择。
其次,《老无所依》没有大多数电影中痛快浪漫的夸饰、想象拼贴的元素,它冷静、真实、残酷,消解了正义必胜,颠覆了取义成仁,极力展现“大病人、大罪人、大恶人和大智者”;价值评判让人触目惊心。杀手齐格是电影中的“大恶人”,他原则最强,生命观、价值观最坚定,但是他把达到目的的一切障碍视做“物”。他杀人从不犹豫或浪费时间,不管是他的任务,还是不幸挡到他道儿的路人甚至只是看到他的人,都一律剪除。除非他心情好,可能会准许对方用猜硬币来决定是否归西。而卢埃林则是“大病人”,从一个良性公民,被金钱的欲望异化到不顾妻子的死活。他和杀手展开的搏杀,无所谓正义与邪恶。而“大智者”非警长莫属,他代表着人们心目中被美化了无数次的那些所谓英雄。可是科恩兄弟现实地述说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歪理”,在邪恶力量异常强大,人为的英雄主义和法律的制裁都显得苍白无力。警长的经典台词:“当人们不再相称先生、女士,其他坏事就接踵而至。”当那些最根本最传统的信条异化而无力改变失控的现状时,那些勇气、正义,似乎都尘封着“老无所依”的无望!
最后,马克思把“异化”描述成一个人的无能感和孤立感,即个人意识到自己现在已完全疏远了那样一个社会,这个社会已丧失了对人类状况和自身历史使命的意识。对杀手齐格的恐怖、冷血的塑造,无论是科马克・麦卡锡还是科恩兄弟都没有交代这罪犯的任何背景,没讨论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和他的目的,这是他的孤立感的来源――无根。独特的发型、牛眼、河马嘴、板脸、坚毅阴森、手提Captive bolt pistol(屠宰场里杀牛用的)和装有消音器的散弹***,形成了影片中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特立独行,要求别人“没看见他”,凡谁追究他来源的方向必被灭口。与杀手齐格一样,影片中的每一个路人都渴望交流,但都在封闭的齐格面前越发恍惚和孤独,同时,无能感充斥整个影片,包括杀手安东,齐格本人也发出质疑:假使你遵循的法则带你来到这里(指死亡),那么法则又有何用?所以他在绿灯的情况下被撞伤,是黑色幽默式的无奈。
尽管科恩兄弟在《老无所依》中试***把破碎的世界组织成序列,但是观众眼中依旧是碎片――无休止的暴力以及鲜血淋漓的悲剧;人性与邪恶的对抗;诱惑、生存和牺牲之间的相互作用。远不如贝尔对后现代文化分析的结论――信仰危机,来的直接,贝尔认为外部世界的迅速变化导致人在空间感和时间感方面的错乱;而的泯灭,超生希望的失落,以及关于人生有限,死后万事空的新意识则铸成自我意识的沦丧。鉴于此,科恩兄弟作品中常有“宿命说”的影子,对希望、公理进行暗示,这大大提升了影片的人文价值。
科恩兄弟在编排主角命运时创造了一种充分狂野的格局,使得意外的掠夺者卢埃林、杀手齐格、警长都出现在前台,充分阐释偶然和必然的际遇、人生轨迹、人性诸多层面。影片中有很多同类镜头,相互照应,颇耐人回味。如莫斯则躲在岩石后射鹿,未中,杀手开车射乌鸦,也未中。杀手在莫斯的旅馆里留下喝牛奶的痕迹,警长也坐在同样位置体会杀手,两个电视的反射镜头让人费解。卢埃林受伤自己护理,而杀手也是自己处理血淋淋的创口。卢埃林向三个少年买衣服;杀手齐格也向两个少年买衣服,在相互照应的镜头中,卢埃林越来越丧失善良趋向杀手,最终被不知来历的陌生人乱***打死;而杀手齐格则从拥有杀人的绝对操控性到受挫,躲在角落暗算别人,到其不可预测的撞车命运,而警长从开始不用***进卢埃林屋检查,到持***进入旅馆查看,虽然捍卫了传统,但他信仰的传统已经大打折扣。三个主角,邪恶的杀手身上拥有诚信、坚定等“可贵”的传统品质,却因变异而成了死神代言人;善良的卢埃林,虽然在凶残绞杀中获得失去已久的信心和勇气,但也因贪欲而丢失了更加宝贵的善良本性;而面对眼前的暴力与贪欲,老警长却无能为力,因为那种传统价值理念的容身之地已经是“空中之城”。
《老无所依》里的宿命结局,让人认为所有正确的理念x那间崩塌了,没有胜利,没有英雄,只有一种不着边际的失落。正如加油站的老人,命运被杀手操握的时候,依然麻木。那段猜硬币的对话是哲学似的人生反思,如果把杀手看作死神,每个人都曾在死神面前博弈过,却浑然不觉。
硬币只有两面,善良与邪恶也在两面、生与死也在两面,赤条条,没有骑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