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东南部安徽、浙江、江西三省交界处有一片美丽的丘陵盆地,汉代以前,山越人就居住于此。魏晋南北朝时这里称新安郡,隋唐五代时称歙州,宋徽宗宣和三年(1121年)改称徽州。明清时期的徽州府基本上与上述地域相当。宋代以后八百年间,这里是一个相对稳定而完整的文化地理区域。徽州为我们遗留了丰富的民族文化遗产和大量的古民居建筑。20世纪80年代,著名建筑师贝聿铭先生设计的北京香山饭店第一次将徽州民居的风格和特点融合运用在现代建筑中,向世界展示了它独特的魅力。随后,徽州民居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列入世界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建筑语言体现了一个民族的文化内涵,埃及的金字塔、希腊雅典的卫城建筑群、法国的凯旋门,无不代表着一个民族的文化精神,徽州的古民居建筑也是如此。
一、形式之美
徽州古民居建筑像一条历史的链条环环相扣,虽然已无法找到完整的唐、宋、元代的古建筑,但在遗存的大量明清时期的建筑群中,我们还会找到历史传承的痕迹。从唐代开始,大量北方的先民移居徽州,带来了丰富的中原文化,也影响到建筑的形式及风格。经过漫长的发展过程,徽州古民居以其独特的文化内涵、精美绝伦的建筑及装饰风格而独放异彩。
古徽州的民居建筑基本以族群分布,如黟县的宏村以汪姓为主,卢村以卢姓为主,西递则以胡姓宗族血缘关系为纽带,聚族而居,每一个村落和族群的建筑包括民居、祠堂、寺庙、戏台、牌坊桥、塔等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居住—祭祀—宗教—娱乐—伦理—风水文化体系。
徽州民居的建筑多为院落式,一般坐北朝南,倚山面水,布局以中轴线对称分列,面阔三间,中为厅堂,两侧为室,厅堂前方有天井采光通风,亦含有“四水归堂”和“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寓意。民居外观整体性和美感很强,高墙封闭,马头翘角,墙线高低变化,错落有致。徽州建筑整体的造型与平面布置变化不大,但整体的空间布局依自然山水形态顺势而为,建筑轮廓线颇具形式美感。高低错落,刚柔曲直,虚实变化,简练重复,丰富的空间层次,被不断分割的优美的天际线,这些形式美的基本法则在徽州民居建筑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徽州的建筑、风俗以及语言是一个多元的文化载体,可以说是乡土中国的典范,在时光的累积中,它留下的是由最广泛的群体所创造的民间文化,而这种文化所代表的正是我们民族最本质的东西。尤其明清二代,由于徽商的崛起和理学的风行,在徽州形成了风格独具的“徽派文化”,徽州古民居建筑以特有的砖石木结构,飞檐、翼角、斗拱、彩面以及风土人情,集中了古民居建筑独特的形式美感。
二、色彩之美
徽州的古民居建筑没有艳丽的色彩,白墙、黑瓦这样单纯的颜色使其与自然完全融为一体。
而秀丽的山川景色,丰富多样的自然植物,多姿多彩的民俗民风,则使建筑环境具有一种人性的美感。
古民居建筑的色彩主要依靠自然材料本身的不同色彩。民舍都是白粉墙、黑色的瓦片和灰色的青砖,墙脚多采用灰色的条形青石,有些地方也用鹅卵石堆砌,黑、白、灰组成了这个地区古民居建筑的主色调。由于徽州建筑多为封闭式的内向院落,外墙高而面积大,从远处望去,大片的白墙、黑色的屋顶、高低错落的封火马头墙,黑、白、灰主色调再加以赭石色的木结构立柱、门窗等,于朴素无华中透出江南特有的秀丽。大量的石材更是徽州取之不尽的天然材料,长方形的条石、大大小小的圆形卵石等,被组成各式纹理,形成不同的色彩效果。尤其是溪水边的石墙、石缝中长出的绿草、石面生出的青苔,经雨水湿润,其色彩之丰富如诗如画。感受古民居的色彩之美,还应了解当地的民俗与民风。徽州具有悠久的文化历史。千百年来,人们为了祛邪纳福,在新年来临之际,家家贴门神、户户贴对联,红色的楹联象征着来年吉利喜庆、岁岁平安幸福,也将古朴的民居建筑装扮得有声有色,充满生机。
民居建筑的色彩之美不是单一的,它包括四周环境、天地山川、植物绿化、人物服饰、民俗风情等,而这些环境因素也正是美的灵魂所在。
三、装饰之美
在朴素无华的外表下面,徽州古建筑内部装饰的精美令人惊叹。徽州古建筑中的砖、木、石三雕,在我国明、清建筑史上别具一格,饮誉海内。步入堂内,只见柱础、华板、莲花门、天井四周上方檐条、沿口、窗扇及下方栏板、梁、枋、栋、雀替等构件上,施满雕刻。“三雕”的精湛艺术源于勤劳的徽州人民的智慧,“三雕”
艺术在全国许多地方都有,但大多是单一的,或木雕,或砖雕,或石雕,往往只在某一个部分具有代表性,而徽州则是集大成者,其品种之多,形式之美,在全国是独一无二的。
1.木雕
徽州木雕历经几百年的历史磨难,尤其是的浩劫,保存下来的已为数不多,但我们依然可以通过残存的雕刻看到往昔的美丽和奢华。如果说徽州建筑是一首乐谱,那么徽州的木雕就是乐谱上跳动的音符,无论是从大门屋脊到庭院天井,还是梁枋、窗棂、雀替等建筑构件,无不精雕细刻,不计工本。徽州“三雕”
尤以木雕最为著名,表现手法、风格和题材最为丰富,也更具代表性。黟县宏村有一座“承志堂”,是盐商汪贵在清朝咸丰年间修建的私宅,厅堂宽宏,装饰绚丽,梁枋采用直径达四十多厘米的巨木,整个梁体上采用高浮雕的手法雕刻出精美的故事人物,题材有“百子闹元宵”、“唐肃宗宴请***”等,表现了儿童们在正月十五闹元宵的喜庆欢乐场面和唐肃宗宴请文武百官隆重而热烈的气氛。儿童的天真顽皮和百官们受宠若惊的神态被刻画得淋漓尽致。
徽州民居厅堂及天井部位是整个住宅的活动中心,也是木雕装饰的重点区域,横梁、雀替、门窗无不施以精美的雕刻。内容除人物故事外,还有地方山水题材,如“黄山松涛”、“白岳飞云”、“寿山旭日”、“双桥夜月”等,至于以动物、花卉、树木、回纹、云饰、吉祥八宝等为内容的木雕更是数不胜数。而这些内容在横梁、拱板、檐条上表现尤多,如月梁上的“双狮抢球”、“二龙戏珠”、“龙凤呈祥”、“麒麟送子”等题材,多以完整的横梁作镂空雕或半圆雕手法来描绘。
这些宅第民居选用柏、梓、椿、银杏、楠木、榧树、杉树等特种木材建造。木材本色柔和、纹理优美,更显现出雕刻的优美和生动。
2.砖雕
徽州砖雕大多镶嵌在马头墙、门楼、窗户的位置,造型和题材非常广泛,大多以人物故事、神话传说、戏曲***谱、民间习俗等为主。其它较多出现的还有花鸟动物题材,如狮子滚球、双狮对舞等。在民间艺人的雕刻作品里,狮子是一种吉祥的动物,威猛而可爱两种对立的感情被艺人们巧妙地糅合在一起。另外琴棋书画、花草虫鱼也是常见的装饰题材。从艺术风格来说,明代砖雕的风格比较古拙朴素,用刀刚劲利落,注重整体效果,颇具汉代画像砖的风味。
到清代,逐渐趋于细腻繁缛,注重情节构***。一块方不盈尺的砖坯上最多可以透雕几十个层次,整个构***也采用了立轴和手卷式的章法布局,显得更加端庄严谨。
3.石雕
徽州石雕题材受材料本身限制,不如木雕和砖雕复杂,主要以动植物形象、博古纹样和书法字体为主,山水、人物故事较少。在西递村原水口亭的主体建筑凝瑞堂内的石柱础上,有以佛经故事为内容的雕饰。徽州石雕在雕刻技法及风格上,以浮雕、浅层透雕与平面雕为主,圆雕整合趋势明显,刀法精细而又古朴大方,没有清代木雕与砖雕的细腻烦琐,更多地保留了明以前的风格。
徽州石雕的雕刻材料主要有两种,一是青黑色的黟县青石,二是褐色的茶园石,都产于本地。石雕精品比较常见的是宅居的门楼,院墙的漏窗、柱础以及各种石牌坊。具有代表性的是黟县西递村的胡文光牌坊、歙县许国石坊、棠樾牌坊群等。新晨
四、风水之美
风水这个名称的定义,可能最早来源于晋代郭璞所著《葬书》:“葬者,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则不散,行之使者止。”风水学历来与我们民族的文化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它根植于我们传统文化的海洋,本身包含的内容和涉及的范围有天文学、地理学、环境学、建筑学、规划学、园林学、预测学、人体学、美学等,是一门综合性极为广泛的学科。
徽州的古民居建筑与风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自元代以后,全国风水文化的中心就已从江西的赣州转移到了徽州。明清时代的风水名流中,绝大多数为安徽人,特别是徽州的婺源人。所以徽州迄今仍然流行这样一句俗谚:
“女人是扬州的美,风水是徽州的好。”在当时的徽州民间,风水堪舆之学极为盛行,一般人都相信宅基、坟茔的坐落和周遭山势、水流的走向能够影响宅第主人或墓主一家的吉凶祸福,故而人人都想寻觅“龙脉直穴”,以求家族兴旺、福寿延年。明清二代徽商的兴起和经济的富足,加之徽州自身优美的自然环境,也为风水师们提供了施展技艺的机会。
以宏村为例,宏村原称“弘村”,是汪氏家族聚居的村落,建于南宋绍熙年间。它背倚黄山余脉羊栈岭、雷岗山,东西有东山、石鼓山,吉阳河水由西绕村南下,南面前景开阔。村落基本上坐北朝南,全村以正街为中心,北围月塘,南附南湖。村内层楼叠院,以青石板铺成的道路蜿蜒曲折,清澈的溪流沿着近半米宽的水渠流经家家户户门前,整个村落的造型呈一头牛的形态,人们将月塘称为“牛胃”,渠水称为“牛肠”,南湖称为“牛肚”,高昂挺拔的雷岗山称为“牛头”,村口的古树为“牛角”,再以横跨吉阳河上的四座古桥称为“牛脚”。这样便形成了“山为牛头树为角,屋为牛身桥为脚”
的牛形村落。这样良好的自然生态环境无疑也是现代人梦寐以求的居住环境。
徽州古民居建筑历经几百年的沧桑,以其特有的文化,鲜明的时代特征,优美的形式语言为我们留下了一笔丰富的文化遗产。“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徽州是我们古人所寻求的理想家园,又何尝不是我们梦寐以求的精神世界。徽州古民居建筑以优美的形式、朴实无华的色彩、精美绝伦的装饰以及自然的生态环境感动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