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六月隐没在酷热难耐的夏日中难以呼吸。
南烟生活在这里已经很久――十七年,一个足够长久的日子。
南烟中午到家的时候,大门微微地敞着,他轻轻地推开之后,眯了一下眼睛,很是痛苦地看了一 下太阳。
他最怕夏天的太阳,一到夏天,太阳可以把他的皮肤晒得发红发千。南烟往往会被晒得浑身不自 在,以至于他开始用两只手拼命地抓。到最后。抓出鲜血来。
南烟中午放学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拿着,包括他最爱看的那一种满是***片的杂志。他快快地跑进 楼道里,对着墙上的镜子看看自己,信手抓了两三下头发,继续笑笑地跑上楼。
南烟站在家门口,迅速地脱下两只鞋子,准备朝家里奔去。他用食指扣着门缝,不论怎么用力都 打不开门。每天都是如此开门的南烟知道家里没有人。若是有人,门总是微微地开着,用手轻轻一扳 便开了。
南烟在家门口的电表箱里翻找,他知道钥匙一定在那里面。
可是,无果。
南烟开始挠头,开始急得四处走。他口渴了,上午最后一节的体育课,早已令他饥渴难耐。他希望 很快跑到家里,倒杯水喝。
他没有办法,站在阳台上,对着荒无人烟的大街发傻。他知道妈妈一定是千什么去了,把钥匙也 拿走了。
南烟冲下楼去,再一次站在太阳底下。他睁不开眼,胳膊被晒得发烫。胸前短袖上的金色英文字 母被晒得闪闪发光。
南烟站在大街上喊:“妈一”
无人应。
南烟又一声一声地喊。
没有人应,南烟想起给妈妈打电话,可是没有拿手机。
他跑到小卖部,已经晒得他头晕。妈妈的手机关机,他没有办法。
他又原路折回去,碰上大中午在烈日下玩耍的小孩子,问他们中的一个,“灏灏,见着我妈了么?”
小孩支支吾吾地说“没有”,然后小孩子们拿起他们的棍子骑着脚踏车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南烟一个人站在大街上,远方的天空中,他仿佛看到有一团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空气中仍旧弥漫 着~股股热气一般能够看到的气体,就好似南烟很小的时候,站在火苗燃烧的地方。看到的那种有花 纹的热气。
南烟找不到阴凉的地方,他又跑到楼道里,坐在楼梯上等着钥匙。
南烟看看手表,无聊得很,饿得很,更渴得很。
南烟抿着发千的嘴唇,喉结微微地向下一靠,他吞下自己的一点口水。他叹了口气,陷入了深深 地无奈之中。
后来南烟睡着了,就把头靠着墙上。
过了很长的时候,南烟睁开眼,习惯性地看了一下手表,他紧张地跳了起来。南烟马上要迟到了。 他一下子站起来,甩开腿向楼下跑去。南烟一路跑,一路停,终于跑到车站。
南烟的心脏跳得异常的快,他害怕迟到。虽然仅仅只是在***教处登记一个名 字,然后在学期末的时候,扣掉一分的学分。但是南烟还是很害怕,好似小时候害怕 打人的老师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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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下车之后,站在车站好长时间,学校门前平静的街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偶 尔呼啸而过的小汽车掠过一丝丝燥热的风,把南烟额前的刘海撩起。
南烟表情麻木地向四处望望,确定他真的迟到了。很快南烟走到校门口,***教 处的老师和几个学校的保安在那里。
***教处的老师盘腿坐在校门口,还脱了一只鞋。
南烟走到校门口,前脚刚刚碰到伸缩门的轨道,***教处的老师就叫他站住。
南烟抬起头,心脏仿佛是要从胸膛里跳跃出来。
“干什么去了?”
南烟没有说话,低着头,不敢看他。
南烟胃里面好似有一百亿条饥饿的小爬虫,它们正一点一点地啃噬着南烟的 胃粘膜。南烟一瞬间被问得晕头转向,饥饿、紧张、学期末、炎热和中午一切的不顺 心。
“几班的?”
南烟顿了顿,“17班。”
“胸卡拿来确认一下!”南烟又一次慌张失措,四处在口袋里翻找,“我没有带。”
那***教处的男人继续问,“你们班主任叫什么?”
南烟回答说,“李凡。”
说完之后,南烟又一次低下头,没有看他。
那男人带着讽刺的腔调哼了几声,骂道,“这么小的一件事你却耍说谎?17班的 班主任是李凡?我一巴掌煽坏你的脑袋!……到底几班的?”
南烟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谁,是哪个班的。
“15班。”
夏日的校园一如既往地美丽,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花香。
南烟杵在原地没有动弹。
***教处的男人给南烟的班主任打电话,让班主任过来领自己的学生。趁着等班 主任的间隙,***教处的男人一遍遍地说南烟撒了谎,是道德败坏。
南烟什么也没有说。
班主任一脸严肃地走过来,南烟没有看班主任,走到登记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和班级。
班主任轻声地说了句,“你先回教室去吧。”
南烟走回教室去了。
南烟什么也没有说,站在门口,生物老师示意他进来。
南烟趴在桌子上,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知道自己说了谎,因为小小的错误而 说了谎。实际上南烟是不想给班主任在最后分班的时候留下坏的印象,也不想为自 己最后生活的班级扣分。
但是一切都被识破和戳穿了。南烟的心脏仿佛已经停跳,他的后悔和心痛一次 次地袭上心来。南烟认为,自己在别人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万恶不赦的骗子。
放学后,南烟站在校门口,飞快地跑出去,头顶上的头发一漾一漾地跳动。他扭 曲地抬起头,再也看不到太阳和太阳浩瀚的光了。
南烟一个人沿着滨海公路走,直直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