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四十年代的路翎在批判国民性方面继承了鲁迅的传统,对国民性进行了更加深入的探索,发掘人民身上的原始生命强力,以期人民能够觉醒并为幸福而抗争。本文将以文本细读的方式,从奴性、看客心理和强大忍耐力三个方面来分析四十年代国民的精神奴役创伤,揭示国民启蒙的必要性。
关键词:路翎;精神奴役创伤;奴性;看客;忍耐
中***分类号:I06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11)02-0008-02
路翎是四十年代七月派小说的代表人物,他以批判的眼光审视国民性,接过鲁迅手中的笔,以一个知识分子应有的良知和责任,继续书写国民劣根性对人民的精神奴役和创伤,描写人民生存状态的艰难,希望以手中的笔警醒沉睡的国民,使其早日摆脱愚昧,路翎曾在《燃烧的荒地・新版自序》中说道:“希望记录下这一些时代的黑暗和人民的苦难,和社会的正与反的各类风气,引起人们的注意和使将来的人们对这些时代具体的理解。”路翎笔下各类形形的人物,俨然是阿Q的子孙,或欺软怕硬、或精神胜利、或爱看热闹成为麻木无聊的看客……每个人以不同方式承受痛苦,令人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反抗精神奴役的道路依然漫长。
一、奴性的深重
精神奴役的主要原因是人们本身的奴性,奴性是长期受压迫、受奴役的民族劣根性的基本成分,是改造国民灵魂的根本任务,奴役愈深,其国民性改造愈难,本节将通过对小说《罗大斗的一生》的解读来探索路翎对奴性的揭露与批判。
路翎在中篇小说《罗大斗的一生》中,成功刻画了一个奴性十足的破落户子弟罗大斗,作者开篇引用拜伦的诗“他是一个卑劣的奴才,鞭挞他呀!请你鞭挞他!”作为题记,主题再明显不过,路翎在罗大斗身上展示种种卑劣的缺陷,以获得人性批判的深度。罗大斗是黄鱼场的一个破落户子弟,“是在父亲的娇纵和母亲的恶毒的鞭笞、咒骂下面长大的”,承受着母亲的咒骂、毒打和周围邻居的侮辱欺凌,由于对母亲的仇恨,“他走进了黄鱼场的光棍们的圈子,开始了他的狂热的、追求荣誉的生涯”。罗大斗最高的理想,就是成为一个站在街上欺凌别人的光棍。在他被打之后,表现出的不是强烈的反抗,而是十足的软弱,自我安慰道:“要不是我生病,我罗大斗打得起他……我连他的西装都扒下来”,“不是说么,我罗大斗家里还是见识过一些,比起那些人来么,不是吹的话,的确是要高点儿!”罗大斗的表现活脱脱一个新时代的阿Q,胆小委琐,被人厌弃,却常常吹牛说曾经阔过,以致遭到更严重的毒打,而且健忘,过不久又与打他的人一起欺凌弱小了,他是一个十足的阿Q的子孙。
罗大斗的奴性表现在面对强者他软弱可欺、谄媚猥琐,而面对弱者,就像阿Q欺负小尼姑一般,罗大斗就成了狼,凶狠残暴,周家大妹相对罗大斗来说是个弱者,被家里卖给地主家做佣人,身体的自由受到限制,要忍受地主的打骂,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她经常给破落的罗大斗送吃的和穿的,对罗大斗很好,但这并不能换来这个流氓的感动,好吃懒做的罗大斗经常毒打她,以表现自己强者的虚荣;在一个寒冷的夜里,罗大斗对更为可怜的冻到了的乞儿没有丝毫的同情之心,反而用石子砸死了他,并且振振有词地认为他的不快乐,完全是因为冻倒了的乞儿,自己倒霉也是因为遇见他,与阿Q认为自己被洋鬼子打是因为碰见小尼姑才如此晦气如出一辙。罗大斗的所作所为令人厌恶,根本不值得同情,罗大斗的存在说明了中国人受奴役毒害之深,只有彻底摆脱了奴性,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国民劣根性的改造任务依旧任重而道远。
二、麻木的看客
麻木不仁、以他人痛苦作为欢乐来源的看客亦是精神奴役创伤的一种主要表现形式,对他们的启蒙、改造是国民性改造的重要任务。鲁迅在《看客》中塑造了一群没有名字,没有容貌,只是一味看热闹的看客形象,其中有老有少,各行各业,他们精神极度空虚、麻木,只能以他人的不幸或痛苦作为自己快乐的来源,不断追逐新奇、热闹,对当事人的痛苦没有丝毫同情,“看客”传统是国民麻木、愚昧的表现,对文明的进步是一大阻碍。路翎笔下的看客是麻木、愚昧的,嘲笑他人的不幸,以他人作为取乐的对象,只要有热闹存在,就会有他们争先恐后的身影。他们往往对毫无意义的事情津津乐道,欺凌弱小,摧残他人美好的梦想,对他人的不幸不加帮助,而是冷眼旁观,没有是非判断的能力,显示了人性中恶的存在,泯灭了善,他们是一群可有可无的存在,他们在观赏他人不幸的同时,自己也成为其他看客观赏的对象,或起哄式的围观,或秘密的偷窥,总之,他们是一群无聊的人。
路翎在作品中刻画了许多无聊看客的群像,他们麻木的表情、的嘴脸,让人感到国民劣根性对国民精神的毒害之深。《在铁链中》有着这样一群没有脸孔、麻木的国人看客,因工地上的吵闹而聚在一起,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别人的痛苦,“很多路过的人都站下来看着他们。这些闲人们,因为美丽的阳光而愉快,津津有味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两个老人之间的争吵,在大家看来都是平常、无味而无关紧要的,但是因为阳光是这样的美丽,大家仍然看得很有滋味。”的民作品中的里的撞去了伤“看热闹的人们在阳光下愈聚愈多了,但大半的人并不知道大家究竟是在看什么。” “看热闹的闲人愈围愈多了,但发觉了再没有什么可看的,便渐渐地走散。”对于何德祥夫妇的不幸,大家根本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有没有精彩的热闹可看,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时,他们好奇地搜索着,当发觉无热闹可看时,便一哄而散了,老夫妇的不幸没在他们心中留下任何痕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看客是一种可悲的存在,没有情感,没有目标,如木偶一般。
看客的存在对被看的人是一种绝望的打击,自己得不到任何帮助和支持,成为看客们谈论和嘲笑的对象,就像是在伤口上被撒了把盐,造成的伤害也是极其深重的。面对着这么一群空虚无聊、麻木不仁的无情看客,黄述泰“突然站住不动了,有了一种感觉:觉得自己是击在什么空虚的、无形体的、柔软的东西上面,觉得自己的敌手是一种有吸力的,不可见的东西。他顿然发觉,他是被吸尽了一切,从骨髓到血液。”看客是一种无形的扼杀力量,在无聊的围观中给受害人以致命的打击,而且受害人根本找不到报复的对象,看客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邪恶力量,他们空虚的灵魂以他人的痛苦作为精神食粮,没有固定形体却真实存在,什么时候国人的灵魂可以不再空虚,看客才可以彻底消失?
三、强大的忍耐力
除了奴性、看客心理,影响国民性进步的还有国人强大的忍耐力,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忍耐有时是解决矛盾的好方法,但一味的忍耐就成了软弱可欺和屈辱的代名词,国人向来有忍耐的传统,鲁迅对国人一味忍受,不加反抗的精神状态深恶痛绝,“忍的民作品中的里的撞去了伤”成了国民精神启蒙的绊脚石,路翎秉承鲁迅的精神,对不知反抗的国民大加鞭笞,以期唤醒他们麻木沉睡的灵魂。
在小说《屈辱》中,路翎就刻画了这么一个一味忍耐的工人形象,翻砂工人何德银在工厂被剥削的不名一文,年迈的父母和即将分娩的妻子在遭受兵灾后来投靠他,但他也无力安置,父亲丢弃尊严去向老板苦苦哀求,得到的只是无尽的羞辱,看着父亲被侮辱,何德银尽管很愤怒,但只能忍受,不敢对老板有丝毫冒犯,冷血的老板不仅不借钱、不帮助,反而极力羞辱他们,并说何德银妻子在工厂生产,有血光之灾,冲了工厂的运气,要他挂红放鞭炮,导致刚出生的婴儿悲惨死去,一家人受尽了屈辱,却没有丝毫的反抗,忍耐力不可谓不强大。这种一味的忍耐是一种国民劣根性的表现,是国民软弱、精神封闭、麻木的反映,对国民性改造有害而无益,只能助长恶势力继续猖狂,路翎既同情他们不幸的遭遇,认同他们无力抗争,反抗也将失败的现实,又对他们的软弱和奴性深感厌恶,进行无情的批判,在面对困难时,适度的忍耐无可厚非,一味忍耐则不可取,要为争取自己的权利而努力抗争。
国民的奴性、看客心理和强大的忍耐力,都是国民劣根性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是相通的,是人性的缺陷,对正常人性的发展有很大的阻碍作用,只有消除了国民身上的精神奴役的创伤,激发出人民身上蕴藏的原始生命强力,使人民为自己的幸福努力抗争,人们才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但是国民性改造任重而道远,需要国民的共同、不断地努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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