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网摘 要：20世纪90年代出现了一大批女作家创作的女性小说，可以说是精彩纷呈，题材多样。而苏童作为男性作家，红粉系列的创作使他名声大振。其小说塑造的女性形象，个性鲜明，丰富立体，有其自身创作的特色。本文从苏童构造的女性形象入手，总结女性之间的关系，分析女性斗争的实质，进而看到苏童小说里的人性缺失。
关键词：斗争模式 主题意义 女性形象 苏童
一、女人间战争模式
纵观苏童小说里的女性战争模式可将其大致分为三种：母女之争，姐妹之争，朋友之争。
（一）母女之争
《妇女生活》展示的是一个家庭、三位女性、三代人在不同历史时期、生活在同样一处狭小封闭的空间内所发生的一些故事。男女矛盾虽然也有，但母女矛盾在这部小说里更为突出。最无私的母女亲情关系，在这部小说里被描写得变态而畸形。
母亲和女儿的关系极为微妙。母亲懦弱；女儿威逼，恨与爱的交织；女儿根本不把母亲放在眼里，母女关系也只不过是比陌生人要亲近一些罢了；母亲因为女儿而自杀。生活在一起多年的亲人，竟然互相残杀到如此地步。鲁迅先生说“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爱和人性是苏童想要表达的主题，然而自私和卑劣都凌驾于亲情和爱情之上。矛盾的最后就是毁灭。苏童生生地将快要长好的伤口撕下来给人看。伤口血肉模糊，令人痛心。三个女人，虽是不同时代，面对不同的男人，经历不同的事情，但她们的命运却又是如此相似。在恨和痛交织的牢网中，她们互相纠缠，彼此不放过彼此。身心的折磨，彼此受尽煎熬，以至走向变态、畸形。
（二）姐妹之争
《另一种妇女生活》主要讲述的是姐妹间发生的故事，其间也穿插着酱油店里单位女店员之间的纠葛纷争。两个姐妹生活在酱油店楼上一个简陋、黑暗、狭小的房间里，和外界鲜有接触。姐姐简少贞性格孤僻、冷漠，在父母去世后一直作为家里的顶梁柱，照顾妹妹。与其说是照顾，还不如说是锁住妹妹。简少芬性格懦弱、害羞、孤僻，没有主见、容易被动摇、非常依赖姐姐。她的内心对外面还是充满渴望的，只不过一直生活在姐姐构筑的世界里，和姐姐一样视外界如洪水猛兽。这种平静的生活本来可以继续下去，可是自从顾雅仙踏上了阁楼，一切都在悄然改变。顾雅仙敲开了阁楼的门，也敲开了妹妹的心门。因为没有外界的干扰，才营造了平静的环境，营造了女人间和平的状态。之后妹妹和姐姐争吵、嫁人、离开阁楼，姐姐也终因无法忍受孤独终老而选择自杀。楼下的三个酱油店店员之间的战争表现方式更为激烈。两两之间的勾结，两个人一起排挤第三个人。直到杭素玉在店里被欺负，喊上屠夫丈夫来示威，男人出现的意义也只是作为女人的工具。然而杭素玉却因栗美仙告发其偷汉子被丈夫用一把菜刀砍死。同性之间的羡慕、嫉妒、恨，女人间战争的惨烈程度绝对不亚于男人们在战场上真***实战的死伤程度。
（三）朋友之争
《红粉》里的小萼和秋仪本来就是苦命的女子，同为，难得的姐妹情深。“这些年来秋仪在感情上已经成为小萼的主心骨，什么事情她都依赖秋仪，秋仪不在她就更加心慌”；[3]小萼在改造时，秋仪让老浦送东西给她等。秋仪是一个胆大、个性刚烈、敢作敢为、骄傲、从容、有一定的思想觉悟的。因为老浦的不合心意，就选择尼姑庵；后来老浦也苦苦哀求她回去，她还是坚持了自己的选择；最后原谅小萼，帮助小萼照顾她的儿子。如果说秋仪是色彩绚烂的油画，看到眼睛就会为之一亮的话；那么小萼就是一张白纸，死气沉沉，没有个性。小萼是一个胆小、怯懦、怕吃苦、麻木、空洞、任性的女子。因为吃不了苦，每天缝不完30麻袋，就要寻死。她势必要依附男人而活，不在乎对朋友的背叛，攀上老浦；为了过奢华的生活，把老浦逼上犯罪的道路；为了和另一个男人走，不惜放弃自己的骨肉。无论怎么看，小萼都是一个自私而没有人性的女人。仔细回顾小说里两个人物的遭遇，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寻求到一条属于自我的救赎道路，但偏偏都把依附男人看成了自我***的唯一方法。男人大起大落的命运连带着也决定了她们的命运，甚至为了男人不惜破坏姐妹情谊，结局让人觉得悲哀。
二、女性战争缘由，悲剧的根源
女人间的战争，是苏童这几部小说表现的主要内容；人性的丑陋和卑劣，是苏童小说内容背后揭示的更加深刻的主题；小说的结局都是血淋淋的，无一例外都是以悲剧收场。
这不禁让我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女人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凶险恶毒？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冷漠的程度让人为之震惊。究其根源，我们不难发现苏童小说里的故事都是发生在一个并不开化的中国社会里，人们的思想还保留了很多封建伦理道德的部分。
从古至今，中国都是一个男权社会。女人作为依附物，只是取悦男人的工具。古代男子有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古代中国，女人的地位和命运都是悲哀的，女人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男尊女卑”、“三从四德”是古代中国女人的道德标准。如果严格遵守，那都可以立个牌坊了。女人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女性长期在这种被束缚的状态下生存，想要获得***，但一时半会儿又不可得，于是寻求***的方法就变得老派而急躁――男人。女人用各种方法获得男人的重视，将自己的幸福完全寄托在男人身上。苏童小说里的女性拼命想要寻求一个舒服的、自在的方式生活，想法是进步的、高尚的，但手段却是低劣的、不入流的。一方面，她们努力用非正常手段摆脱了少量的旧束缚，在社会里多多少少有了自主话语权；另一方面，多数的束缚仍然存在，那么自主话语权的发挥需要借助更强力量的辅助，便是男人。这种矛盾，就铸就了她们的悲剧和战争。可悲的生活，可悲的思想，可悲的灭亡。“被男人所宠爱的女人，自然要被女人嫉恨，而得不到男人爱的女人，也自然得不到女人的尊重。女人受到男人攻击时，最高兴的莫过于其他女人”。[4]同性之间天然本性所引发的战争在苏童的小说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三、与其他同为描写女性的作家相较
（一）描写侧重点不同
同样为描写女性，老舍的《月牙儿》塑造的是一个有梦想、追求***的少女逐步走向堕落沦为的女性形象。老舍的本意在于披露当时黑暗的现实，是现实让一个单纯追梦的姑娘走上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在黑暗社会里，女人的力量是脆弱而不堪一击的，别无选择，唯有向现实低头。鲁迅的《祝福》里，塑造的祥林嫂是一个勤劳、善良、质朴、顽强的女性，但在旧社会她不但不能争得一个做人的起码权利，而且最终成为一个被践踏、遭迫害、受鄙视，甚至于被封建礼教和封建迷信所吞噬的弱者。一代文学大师旨在表现封建礼教的吃人本质，批判中国的现实，表达了对国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5]劣根性的痛恨，同时也表达了对美好人性的憧憬和向往。这都是从背景出发来分析女性形象的。与之相较，苏童就有所不同。他在小说里没有用过多的笔墨来描写社会现实，也没有着眼于整个社会的黑暗。苏童描写的女性，大多生活在一个固定的圈子里，狭小而封闭。主人公生活的年代，苏童也只是随笔带过。重点不在年代和社会，重点在于作者营造的人物生活环境。环境往往是烟雾缭绕，充满阴冷气息的。女性不受外界干扰，活在自我的世界里，纠结、任性、毁灭。描写的侧重点不同，这是特点其一。
（二）表达主题不同
同样为塑造女性形象，沈从文《边城》里的女子翠翠是一个淳朴、乐观、单纯、善良的女孩子，也有着发生在女性身上同样的爱情悲剧。作者想要表达的是人性的美好善良、心灵的纯洁澄清。整部小说的风格淳朴自然，作者谱写了一曲爱与美的赞歌，描写了湘西淳厚朴实的人情世态、健美古朴的风俗习惯、新奇幽雅的山光水色，情调爽朗明快，色彩绚丽清新，是一幅优美别致的风土人情画卷。再例如，赵树理《小二黑结婚》里两个年轻人小二黑和小芹，他们自由恋爱遭到家长反对和同村恶势力的欺压。小芹是典型的带有思想觉悟的新型农村女性形象。苏童与这两位作家相较，有明显的不同。苏童描写的大多是城市小市民的生活，总带着那么点狭隘、自私、冷漠的女性形象也和这两位女性完全不同，可以说是对立的。苏童小说里女人的冷血、自私暴露无遗；人性的丑恶、残酷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果说先前的两位作家歌颂的是人性的美好与无私，那么苏童就是要揭露人性的丧失与丑陋。这是特点之二。
琐碎生活里的战争，值得观看。悲哀的是，生活在悲哀里的人们看不到自身的悲哀，却还要互相较量，使之变得更加悲哀。苏童描写的是一出出生活的闹剧。一切都是为了让对方更加悲哀，这是什么心态？看到亲人落难，非但不伸出援助之手，反而要踩一脚，这便是苏童塑造的女人们的心态。苏童撕开了人们的面具，将人性中不可忽视的自私和凶狠裸、活生生地放大了给人们看。在其小说里，人物内心丑恶的部分总是占据上风，且小说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究其根源，都是因为人性。
四、总结
苏童曾在自己的随笔里提过，之所以选择女性角色，是因为女性作为一个特殊群体，身上凝聚了很多值得说的因素。我们也通过苏童的小说充分感受到女性形象的丰富性、复杂性。女人间的战争残酷而不留情面，旨在将对方踩在脚底下，看着对方痛苦而快乐。这种狰狞让人觉得害怕。读者在憎恨这些女人的同时，内心也充满了同情。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怜之处。中国由一个儒家思想占统治地位的封建传统大国到如今开放自由的社会主义社会，这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道路，人们需要适应。女性从古代的束缚到现如今的自由，同样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女人不可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女性需要社会的认可。为了争夺男人、利益、社会的认可，这些可怜的女人们互相残害，做着可怕可恨的事情。每每读完苏童的小说，看着这些可怜又可恨的人物，总是会落泪，她们为了什么，要做这些伤害他人更伤害自己的事情。苏童笔下的女人都是可悲的，是他让我们认识到这个残酷而现实的世界，人性的丑陋在放大镜下显得扭曲异常；是苏童教会我们直面惨淡的人生，面对现实的无情。苏童说过，小说并不代表就是作家的生活，作家需要想象。虽然作家作品有可能就是作家的生活，但更有可能不是作家本身的生活。苏童的小说更多的是来自想象，来自作家对生活的臆造，营造一种环境，营造更多的人生，营造更多个性鲜明的女性。
参考文献
[1] 朱栋霖，等.中国现代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169.
[2] 苏童.妇女生活[A]//苏童精选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45.
[3] 苏童.红粉[A]//苏童精选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102.
[4] 季红真.世纪性别[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7：71.
[5] 鲁迅.孔乙己[A]//鲁迅精选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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