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在《史记》中对秦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在全国范围内推行郡县制一事这样记载:“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而对于三十六郡的名称并未一一列出,致使后人众说纷纭。到20世纪40年代,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所著的《秦郡新考》与《秦郡界址考》,不但确定了三十六郡的名称,还推测出秦代有四十六郡,并指出各郡的范围,《中国历史地***集》中的秦***就是据此绘制的。
但是,2002 年湖南里耶古城出土的秦简,却动摇了已成定论的秦郡体系。秦简中明确记载了洞庭与苍梧两个郡名,这两个郡名既不见于传世的秦代文献,也为历来考证秦郡的学者所不知,可谓一项颠覆性的发现,致使有关学者不得不对秦郡问题重新进行探讨。
笔者根据出土的秦简与传世文献重新思考,推测原定的秦代长沙与黔中两郡应以洞庭、苍梧两郡取而代之,并适当调整郡界,维持《中国历史地***集》考定的秦郡基本格局。
虽然洞庭、苍梧作为郡名在传世文献上没有确凿的记载,但《楚策》中却暗含其可能为郡名的记录。《楚策》中苏秦对楚威王说:“楚地西有黔中、巫郡,东有夏州、海阳,南有洞庭、苍梧,北有汾陉之塞、郇阳……大王不从亲,秦必起两***,一***出武关,一***下黔中,若此,则鄢、郢动矣。”郡制自春秋末年开始出现,至战国中期后除齐国外,为各国所普遍实行,因此苏秦的话可以看作楚国西有黔中郡、巫郡,南有洞庭郡与苍梧郡的证据。
既然洞庭与苍梧两郡都确定为秦代所有,接下来就该推测其郡域范围。秦始皇统一天下后所设之郡,或直接沿用战国时期各国所置郡,或对一些地区加以调整改造,同时还在各国未设郡的核心区设郡。既然秦代有洞庭郡和苍梧郡,则可推测是直接沿用了楚国的建置,当然秦代的洞庭郡也许比楚国的洞庭郡要大些。
上引《楚策》里提到的东西南北方位,自然是以楚国的核心区鄢、郢一带为中心而言的。既然是“西有黔中、巫郢”,“南有洞庭、苍梧”,就可推测楚国的洞庭郡与苍梧郡大致在今湖北西南部与湖南的方向。中国历史上行***区划的名称与自然景观有很大关系,如洞庭虽然在战国秦汉时期还没有现在这么大,但已成为一个景观,所以才有屈原在《九歌・湘夫人》中的咏叹:“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也才会以之为一个郡命名。苍梧一名则来自苍梧之野。《史记・五帝本纪》言舜“践帝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为零陵。”说明苍梧之野与九疑山地望一致。九疑山在湖南南部,苍梧之野当指湘粤桂交界一带,是湘水与资水发源之处。
既然洞庭湖在北而苍梧之野在南,那么洞庭郡与苍梧郡的相对位置就有两种可能,一是洞庭郡在北,苍梧郡在南;二是洞庭郡在西,苍梧郡在东。从地理形势看,后一种可能较大。今湖南地区主要由湘、资、沅、澧四水的流域组成,而在湘资二水与沅澧二水之间有天然的屏障雪峰山,因此,从汉代开始直到南宋,湘资与沅澧两个流域始终分处不同的郡级***区。由此有理由推测在楚国与秦代,苍梧郡与洞庭郡也应东西分处湘资与沅澧两个流域。而从出土的里耶秦简可以看到,与洞庭郡有关的主要地名,多在沅澧流域,其中有迁陵、酉阳、临沅、零阳等,只有益阳一处与湘资流域有关。
还有一点地理背景必须提及,那就是秦汉时期的沅澧流域与国家核心区的咸阳、长安一带的交通比湘资流域要近便一些。直到元代以前,从洛阳南下,经过南阳到达江陵的大路一直是南北交通要道,其南段及其在沅澧流域的延长段,就是里耶秦简所述的“鄢到销百八十四里,销到江陵二百四十里,江陵到孱陵百一十里,孱陵到索二百九十五里,索到临沅六十里,临沅到迁陵九百一十里”。而湘资流域与中央的交通仍旧要借助这条路线。所以湘西地区在古代比在近代要发达一些。因此我们可以将《中国历史地***集》中秦***的黔中郡与长沙郡改为洞庭郡与苍梧郡而无大碍,只是洞庭郡既以洞庭为名,总要包括洞庭湖在内,所以秦***中的洞庭湖应移属洞庭郡即该***中的黔中郡,而不应属于苍梧郡即该***中的长沙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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